爬出通风管道，踏入灯火通明的巨大地下空间时，强烈的反差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地上是破败与尘埃，地下却是冰冷的金属墙壁、纵横交错的管道，以及那些布满线路的束缚带。
空中满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但更深处，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被高温灼烧后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这些乱七八糟的气味混杂着。
就是这里了。
散兵无声地指了指下方一处堆放废弃仪器和杂物的阴影角落。
我们像两道影子般滑落下去，落地时，我的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发软，不仅仅是因为长时间匍匐的疲惫。
我们借助各种障碍物隐藏身形，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探去。
散兵的潜行技巧堪称艺术，总能提前预判巡逻人员的路线。
就在一个拐角，我们听到了声音——不是巡逻兵的脚步声。
是一种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微弱呻吟。
我悄悄探头望去。
那个房间比之前的更显冰冷。
拉尔夏被束缚在一张特制的金属椅上，不再是简单的绳索，而是带着电流接口的金属环扣。
几根发出幽光的管线连接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另一端没入复杂的仪器。
她低着头，原本富有生气的蓝色长发此刻黯淡无光，凌乱地披散着。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不止因为哭泣，而是近乎麻木着的耗尽所有力气后的生理性战栗。
她像是已经流干了眼泪，只是那样空洞地悲伤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几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围着她，记录着数据，表情漠然。
而德莫西，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记录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标本，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曾视她为挚友的人。
那一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它几乎要烧毁我的理智。
我想立刻冲进去，砸碎那些仪器，扯断那些管线，把拉尔夏从那个该死的椅子上拉起来。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我动弹不得。
“想死吗？”散兵的声音紧贴着我耳后响起，低沉而冰冷，“看清楚周围。”
我被他话语里的寒意冻得一个激灵，强行压下沸腾的怒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房间内外，至少有十名全副武装的愚人众士兵，如同雕塑般守卫着。
而那些墙壁之中还有许多机关。
我刚才若是贸然冲出去，恐怕瞬间就会被制服。
“你不是执行官吗？”
“越级行事吗？”散兵嗤笑一声，“你觉得这里的人，会听一个客人的命令？我甚至不清楚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他顿了顿，语气特意缓了缓，“我们需要计划。”
我低下头，指甲掐进掌心：“抱歉，是我不清醒了。”
他复杂的眼神掠过我。
就在这时，一个研究人员似乎完成了某项检测，对德莫西低声交代了几句。
德莫西点了点头，示意士兵将拉尔夏从椅子上解下来。
他们要转移她。
机会。
我和散兵对视一眼，默契地如同演练过无数次，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转移的队伍。
他们带着步履蹒跚的拉尔夏，走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灯光也更加昏暗的通道。
机会，稍纵即逝。
当队伍最后一名士兵走过拐角，散兵动了。
他如同捕猎的黑豹般无声掠出，只余残影。
他一脚精准地踹在押解拉尔夏那名士兵的手腕上，武器脱手飞出的同时，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砍在其后颈，对方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
德莫西听到动静猛地回头，脸上瞬间布满惊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话该我问你！”我冲到地面前，“德莫西！拉尔夏那么信任你！从纳塔不远万里来找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朋友吗？！”
德莫西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和心虚，但很快被名为坚定的情绪取代，她挺直了背脊，狂热着好似在发表什么宣言：“你们不懂！这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为了至冬的未来！拉尔夏……她是特别的，她的精神力异于常人，她能帮助我们启动遗迹！这是她的荣耀！”
“启动个鬼的荣耀！”我忍不住爆了粗口，绕过她就要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拉尔夏。
拉尔夏抬起头，看到我和散兵，那双原本空洞茫然的眼眸里，注入了一丝涟漪，但更多的，还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混乱交织的痛苦。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啧，被发现了。”散兵咂舌，扫视四周。
德莫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的惊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厉色，她大声喊道：“他们在这里！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多个方向迅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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