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施闲看来,贪婪,当然不全是坏事。
“贪婪,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是万物竞发的根本,是一切美好的初始。”
“没有对美食的贪婪,对美好的贪婪,对愿景的贪婪,谁还会努力修行?谁还会努力工作?谁还会努力生活?”
“难道努力,是一种错么?”
“必然不是的。”
“所以,断除的,不是贪嗔痴。”
“对,断除的,是贪嗔痴三毒!”
“对了,对了,还亏我是有情道修士,修了这么多门有情道功法,都修乱了。”
“贪嗔痴本无错,但不可成毒!”
“何为毒?”
“任由念头在心中泛滥,任由欲望不断扩散,任由自己的行为被欲望支配。”
“此为毒。”
“所以,人要克制。”
“要克制心中无序、无边、无际的欲望。”
“心猿意马,须有缰绳。”
“理性看待,合理索求,即为断除!”
施闲越想越明,越想越乐,拍着大腿朗声大笑,搓着手来回踱步,最后甚至手舞足蹈起来,丝毫没有察觉身周的天火已开始慢慢减弱。
当然,平日的他断不至于如此失态。
只不过在天火煅烧之下,他此刻心思通明,念头比平日清明何止千百倍?
这,即为考,天道之考。
但下一刻,施闲的念头又飘了起来。
“那,既然贪嗔痴无错,那‘我执’呢?”
施闲想起了自己的圣婴体质,想起了自己对化形的渴望。
想起了自己的修为,想起了自己对力量的追求。
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对自由的向往……
这些,是否都是‘我执’?
施闲陷入深层次的思考,元神如古井无波,对外界感知几近断绝,全然没有发现一缕黑色的阴火已悄然从涌泉穴窜入体内,带着一股强烈的腐蚀性,顺着经脉直透泥丸宫。
阴火所过之处,经脉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肌肉如柴遇火般焚烧,骨骼如蜡遇火般融化。
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但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施闲却是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本来,按照天道规则,此刻阴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烧完了。
若修士能通过“我执”之检验,便会降下天道反馈,令血肉重生。
度不过,自然就是个死。
可就在这时,天火刚好熄灭,天道开始反馈,金色灵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包裹住施闲残破的身躯,被焚化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
那即将熄灭的黑色阴火一顿,竟重新旺盛起来,再次从涌泉穴钻入,沿着原来的路线,将刚刚修复的躯体再次焚烧一遍。
而已经暗淡的金色灵光也随之亮起,继续修复着施闲的躯体。
如此反复,第三遍、第四遍……
天道制定的两项规则,竟在此刻自己与自己“打起了架”,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循环。
这一切的根源,皆因火灾的最后一项考验:“修士能否在肉体焚烧的剧痛中保持元神不动。”
而这种现象,在其他修士身上,是几乎不可能呈现的。
天火未过,便招引阴火,这是修士渡“火灾”的大忌。
半步渡劫期的元神和肉体,都承受不住两火的共同煅烧,也承受不住阴火的第二次煅烧。
强烈的痛感,会立即让修士失去思考能力,十死无生。
但施闲不知道啊!
又没有师长跟他说不可如此。
好在施闲的元神太过于强大,远超他当前的境界,这点天火与阴火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元神,甚至无法突破元神为保障思绪清明而自动竖起的感知屏障。
而且即便肉身被焚尽,施闲也可以单单凭借元神,存活于世。
这种现象,苍胜神州虽然没有,但在一些其他的地方,是存在的。
即,尸解仙。施闲这种情况,算是火解仙。
算是仙中下品,但苍胜神州上并没有此道修行之法。
于是,外界便出现了这诡异的一幕:阴火焚烧,灵光修复,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而此刻的施闲,依旧沉浸在对“我执”的思考之中。
他认为,自己对化形的渴望并非“我执”,而是对正常生活的向往。
对力量的追求并非“我执”,而是为了保护弟子和宗门。
对自由的向往并非“我执”,而是对束缚的突破。
这些渴望,皆是正面积极的,算不得“我执”。
在他看来,“我执”并不等同于执念,而只是执念的一部分。
“何为执念?”
“说得好听些,叫坚持、坚守、坚韧。”
“这些,算不上‘我执’。”
“说得难听些,叫固执、执拗、不听劝。”
“这些,可以说是‘我执’。”
“为何有的好听,有的难听?本质区别又在哪里?”
施闲静坐于地,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思考了许久。
最终,他眼前一亮,“我执”中的“我”之一字,道明了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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