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逐渐成形。
他脸上刻意维持的惶恐和紧张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与他外表年龄不符的凝重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思过崖外缥缈的云海,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柳师妹既然看出来了,师兄也不再全然隐瞒。”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语句,营造出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感。
“师兄并非刻意伪装,也非躲避仇家。只是……早年曾有些际遇,得了些……传承,根基确实异于常人。”他避重就轻,将系统和十万年修为模糊地定义为“际遇”和“传承”。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这份力量……太过庞大,也太过危险。”他脸上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后怕,“我曾因无法完美掌控,险些酿成大祸,伤及无辜。故而……不得不以此种方式,磨砺心性,重筑根基,从最微末处重新体悟力量之真谛,以求……完全掌控,如臂使指。”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被魔改的阵法,又看了看岩石上的剑痕,语气诚恳:“这些非是伪装,而是……修行。让力量归于平凡,让心意沉静如水。唯有如此,方能避免重蹈覆辙。”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真的部分在于,他确实在“控制力量”,假的部分在于动机和那所谓的“际遇”。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因获得强大力量而险些失控,不得不“自封修为”、从头再来的“隐修者”。
这个身份,既能解释他强大的根基和偶尔泄露的异常,又能解释他为何行事如此“苟”且低调,完美契合了他目前的所有行为!
柳如霜静静地听着,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是否相信。她只是看着苏澈,看着他眼中那刻意流露出的凝重与后怕,看着他提及“伤及无辜”时那一闪而过的(伪装的)痛楚。
良久,她微微颔首,眼中的探究之色未减,但似乎多了几分……理解?
“掌控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确是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轻声说道,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认同,“你能有此觉悟,选择最艰难之路,而非肆意妄为……难得。”
她话锋再次一转,回到了剑上:“既然如此,那你这‘空无一物’的剑指,便更不可取。剑意如心,你若连‘意’都不敢有,连自身情绪都要彻底压抑,又如何谈得上‘掌控’?真正的掌控,是驾驭,而非畏惧。”
她并指如剑,冰蓝色的灵力再次流转,但这一次,那剑意不再仅仅是凌厉,更带上了一种一往无前、斩破虚空的决绝信念!
“看剑,不仅要看其形,更要感其心!”
话音未落,她指尖剑气倏然点出,并非攻向苏澈,而是点向虚空某处。
嗤!
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这一剑斩破。
苏澈浑身一震,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柳如霜这一剑,不仅仅是在演示,更是在用她的剑意,强行牵引、刺激他的感知!
在这一瞬间,他体内那沉寂的、浩瀚的修为,似乎被这一缕精纯而坚定的剑意引动,自发地运转起来。他下意识地并指,不再是刻意模仿,而是遵循着某种本能,循着那岩石上剑痕的轨迹,一指点出!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力量失控的湮灭。
只有一缕微弱却凝实无比的剑气,从他指尖悄然迸发,如同初生的朝阳,温暖而平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本源的厚重与力量感。剑气划过空中,留下了一道淡金色的、久久不散的痕迹,与柳如霜那冰蓝色的剑痕交相辉映。
这道剑气,依旧强大,却不再暴戾,而是有了一种初生的“意”——一种源于他自身、不再完全压抑的、对“存在”本身的确认。
苏澈愣住了,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淡金光芒,感受着体内那仿佛变得更加如臂使指的修为,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柳如霜看着他指尖那缕与众不同的淡金剑气,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名为“惊讶”的情绪,但很快便化为更深邃的探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
她收起剑指,看着苏澈,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些许清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明日此时,继续。”
说完,她再次化作流光离去。
苏澈站在原地,看着空中那缓缓消散的淡金剑气痕迹,又看了看岩石上那冰蓝色的剑痕,久久无言。
这一次,柳如霜没有留下疑问,却在他心中,种下了一个更大的种子。
驾驭,而非畏惧。
他好像……有点明白明天的“晨练”,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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