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精心策划的杀戮,只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当最后一名降将倒在血泊中抽搐时,整个厅堂内,只剩下淮军刀斧手粗重的喘息声和满地的尸体、残肢、以及八颗被砍下、怒目圆睁的头颅。
就在厅堂杀戮进行的同时,对城外降兵营地的清洗也骤然发动!
程学启麾下最精锐的部队以及部分常胜军(戈登不在,由其他军官指挥),早已全副武装,将降兵营地围得水泄不通。营地的各个出入口都被大炮和抬枪封锁。
当约定的信号在城中响起时,营地外围的淮军军官冷酷地下达了命令:“奉令剿匪!格杀勿论!”
刹那间,早已瞄准营地的火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炮弹如同冰雹般落入毫无防备、密集拥挤的降兵人群之中!爆炸的烈焰和冲击波瞬间吞噬了无数生命,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杀!”
炮击之后,早已按捺不住的淮军步兵,在军官的驱赶下,挺着刺刀,排着密集的队列,如同钢铁的墙壁,从四面八方缓缓压向营地!他们手中的洋枪(林明敦、恩菲尔德等)开始了冷酷而高效的排枪齐射!
“砰砰砰——!”
弹幕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降兵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混乱。他们大部分人手无寸铁(武器在入营时已被集中收缴管理),或者只有简单的冷兵器。营地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有人试图向营地深处逃跑,被拥挤践踏而死。
有人绝望地跪地求饶,被无情的子弹或刺刀贯穿。
少数悍勇者抓起木棍、石块甚至赤手空拳扑向淮军,瞬间被打成筛子。
有人想翻越营地的矮墙或栅栏,被外围的枪手像打靶一样击毙。
营帐被点燃,熊熊大火吞噬着躲藏其中的人,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杀戮持续了整整一天。两万余名放下武器、以为已经安全的太平军降卒,在淮军蓄谋已久的攻击下,几乎被屠戮殆尽。鲜血染红了苏州城外的土地,尸体堆积如山,引来成群的乌鸦盘旋聒噪。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数里,经久不散。
当苏州城内外杀戮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去,程学启已派人将郜永宽等“八王”的首级,用石灰仔细腌好,装入精致的木匣,连同那份宣称“降酋郜永宽等八人,阳奉阴违,暗藏祸心,欲挟众复叛,幸被程学启等及时察觉,设计诛杀于宴席之上;其部众闻变鼓噪,意图作乱,亦被剿灭”的报捷奏章草稿,快马送往上海李鸿章行辕。
李鸿章收到首级和奏稿,面无表情。他仔细检查了首级,确认无误后,对幕僚淡淡吩咐:“按此稿润色,速发六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另,将首级悬于苏州城门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处理的只是一件寻常公务。他深知此举必遭物议,但为了彻底消除隐患,震慑其他太平军,巩固淮军在苏南的绝对控制权,他选择了承担这千古骂名。
然而,风暴还是来了。几天后,常胜军指挥官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回到苏州。当他看到城门上悬挂的八颗狰狞首级,听到城外营地那尸山血海、惨绝人寰的屠场惨状时,这位以荣誉感着称的英国军官彻底愤怒了!他认为这是对军人荣誉和投降协议的赤裸裸背叛,是极其卑劣的谋杀!
戈登双眼赤红,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带着全副武装的常胜军,气势汹汹地直冲程学启的大营!他粗暴地推开阻拦的卫兵,一脚踹开了程学启议事厅的大门!
“程学启!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屠夫!刽子手!”戈登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厅堂,他拔出手枪,直指惊愕起身的程学启,“你玷污了军人的荣誉!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要杀了你!”
戈登的怒吼和常胜军黑洞洞的炮口,让程学启的中军大帐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程学启脸色铁青,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周围的淮军将领也纷纷拔刀出鞘,怒目而视。厅堂内空气凝固,火星四溅,一场火并一触即发!
“戈登!你放肆!这里是淮军大营!”程学启强压着怒火,用生硬的英语喝道,额角青筋暴跳。
“放肆?程学启,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杀戮已经放下武器的俘虏!你违背了你用上帝和荣誉立下的誓言!”戈登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手中的柯尔特左轮手枪稳稳地指着程学启的胸膛,手指紧扣在扳机上,“我今天,就要代表上帝和军人的荣誉审判你!让你的士兵退开!”
常胜军的士兵在营外高喊着口号,架设在营地边缘的几门阿姆斯特朗炮已经褪下了炮衣,炮口森然指向淮军营垒。淮军士兵也迅速集结,枪上膛,刀出鞘,双方隔着营地前的空地紧张对峙,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互指,剑拔弩张。苏州城刚刚平息的硝烟味,似乎又被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的杀意所取代。
消息火速传到上海。李鸿章闻讯,脸色骤变。他知道戈登的愤怒和常胜军的战斗力,一旦冲突升级,后果不堪设想。他一面严令程学启克制,不得与常胜军冲突;一面亲自火速赶往苏州调停。一场由血腥杀戮引发的政治外交危机,才刚刚开始。
苏州的陷落,并未带来和平,反而用数万人的鲜血,在江南大地上写下了“杀降”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其阴影将长久笼罩在李鸿章和淮军的头顶。秦淮河的水,似乎也带着一丝洗刷不去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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