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圆更加疑惑:“那属于童工啊!以食物结算?”她现代法律思维上线。
高老太太笑着说:“那时候谁管童工银工的,能给吃的就行。”
李建设说:“妈那时候吃了好多苦。生存是第一要务。”
孙圆先是点头,接着又问:“那代弟是代替弟弟的意思吗?”
高老太太说:“也可以那样理解,其实是爹娘盼这个名字能招来顶门户的男娃。”
孙圆心想,那时候的名字居然承载着朴素的生育愿望,现在的年轻人,谈到生育唯恐避之不及。
李建设由衷赞叹:“妈,您可比男娃坚强得多!”
孙圆感觉有些词儿对她来说过于“古典”:“对啊,妈,好多男娃都不如你呢。那揭不开锅盖,虽然听说过,但是第一次见到亲历者。”
高老太太仿佛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 “你看看!你这孩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证据,事实比传说还残酷。”
李建设夫妻也笑了,气氛轻松许多。孙圆不无感慨:“妈,您这每一个名字,都承载着您的一段人生过往啊。”
高老太太陷入沉思,轻声感叹道:“你看看啊!我这一生啊,一直都在寻摸,始终没有落脚,越活越不会了……。”
孙圆突然想起槐花饼,赶紧到厨房,用微波炉把槐花饼加热,重新端到婆婆面前:“妈,赶紧趁热吃,凉了口感不好。”
槐花饼的热气裹着蜂蜜香,在三人之间织成一张温柔的网,暂时网住了那些尖锐的往事,也成功拦截了高老太太的怨气。
李建设对槐花饼感恩戴德,要不然,王杰捅的篓子还不知道怎样围堵。
高老太太边吃边讲当年被生槐花噎出眼泪的事:“那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可现在有些人就是不知足,总想没事找事。”
孙圆一秒钟的庆幸马上被撤销,李建设轻咳一声,抛出一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妈,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啊。我们都被定在棋盘上,每一步都有它的意义。”
高老太太咀嚼着槐花饼,缓缓点头,“你说得倒也在理。我的那些名字都是有来头的。”
说着,她又咬了一口槐花饼,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自豪地说:“你看看哈!说得没错!我那‘小牛倌’的名字,就是别人喊出来的。”
李建设窃喜,歪打正着了,母亲找到敏感话题了。
孙圆瞪大眼睛,再次刷新认知:“啥?小牛倌?女孩子当啥小牛倌啊?这名字自带一股山野间的豪气,应该是男孩子的专利。”
孙圆好奇心重,忘了舒缓语气,也忘了说“别急”,一改往日风格。
高老太太硬气地说:“你也不想想,别忘了我是代弟!”
代弟这个名字从她齿间滚出来,带着陈年玉米碴子的粗粝感,卡得孙圆喉头发紧。
孙圆想了想,试图寻找共同记忆拉近距离:“慢点,我记得我姥姥小时候也放过牛,还骑过马呢!”
李建设严重质疑:“你姥姥那是给自己家放牛,那能一样吗?那什么?你说你姥姥骑过马,怪不得你那么淘气,原来是有基因啊!”
李建设试图活跃气氛,顺便调侃老婆。
孙圆一个白眼精准送达李建设:“懒得理你!”
又转身问婆婆:“妈,你那时候放牛不是在自己家吗?”
李建设又打起官腔:“这个问题嘛,在自己家放牛,能叫‘小牛倌’吗?”
小牛倌儿三个字落地,穿堂风突然掀动日历,哗啦啦翻过几十个春秋。
那每一页日历上,都有高老太太的青春岁月。
孙圆满脑子都是婆婆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她忽然想起,狗挡是挡了阎王,那代弟子后的名字,又替谁挡了什么呢?她隐隐觉得,婆婆的故事远不止这些。
而这些故事,打造了她的钢筋铁骨,王杰的文章是刀子还是鸡蛋呢?这场家族拉锯战,警报已经拉响,是时候揭开帷幕了。
厨房的玻璃门映出两个扭曲的人影,孙圆握着锅铲的手在微微发抖,油锅里的苞米粒噼啪作响,像她此刻的心跳。
高老太太堵在门口,佝偻的腰身此刻像一座沉默的山峦,投下的阴影将孙圆完全笼罩。婆婆这是绕不开王杰了。
“妈,王杰她不是那个意思……”
孙圆的声音被油烟机搅得破碎。
“王杰她妈的……我……”
老太太突然爆粗口,她的拐杖重重杵在地砖上,那声音冷硬如铁,瞬间压过了厨房里所有的嘈杂。
孙圆手里的锅铲啪地掉在地上,带出半铲子苞米粒,那苞米粒散落在灶台、地上和水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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