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躺下。宽大得近乎奢侈的酒店双人床,垫着昂贵的、拥有完美支撑力的床垫,铺着高支棉的雪白床单和蓬松柔软的羽绒被,像一片温柔的海,几乎能将人无声地吞噬、融化。冬别几乎是立刻就背对着她躺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蓬松的羽绒被里,蜷缩成一个充满防御性的、拒绝外界侵入的姿势,只留下一个沉默而紧绷如弓的背影,横亘在两人之间。清绾在他身边躺下,隔着薄薄的丝绒被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递过来的微弱震动——那不是寒冷,而是一种尚未完全平息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余悸,如同地震后大地的低鸣。她犹豫了一下,指尖带着试探的轻颤,轻轻搭在他露在被子外面的、线条硬朗的肩膀上。指尖下的肌肉坚硬如铁,冰冷,且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张力。
“睡吧……” 她轻声说,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空调低鸣的空间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清晰的涟漪,“我守着,噩梦进不来。”
他没有任何回应,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不易察觉的紊乱,每一次吸气都短促,呼气又带着沉重的拖曳感。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粘稠地流淌。窗外,城市的脉搏似乎也渐渐沉缓下来,从白昼的喧嚣过渡到深夜的低语。清绾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瞳孔在黑暗中徒劳地放大。下午发生的一切——他狂奔后煞白的脸、布满血丝的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恐慌、勒得她几乎窒息的拥抱、嘶哑破碎的质问——如同无法关闭的默片,在脑海中反复地、高清晰地回放,每一次重演都让她心头紧缩,自责的藤蔓疯狂缠绕收紧,勒得她几乎窒息。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从遮光帘边缘极其吝啬地透进来的、一缕比发丝还细的微光,努力辨认着冬别的背影轮廓。他看起来像是沉入了睡眠,但那过于僵硬的姿态,肩膀不自然地耸起,以及那依旧带着压抑感的、略显急促的呼吸节奏,又无比清晰地宣告着相反的事实——他正被困在清醒与噩梦交界的灰色地带,备受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霓虹似乎都疲倦地暗了几分。就在清绾的神经也快要被这无边无际的、紧绷的寂静彻底压垮时,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猛地一抽!
不是寻常的翻身,而是一种无意识的、受到强烈惊吓般的剧烈痉挛!整个背脊的肌肉瞬间弓起、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带动肩膀和手臂都向上弹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压抑的、模糊不清却浸透了惊恐和绝望的呓语,从他紧咬的牙关和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破碎的气音:“……别……别走……求你……绾……”
清绾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提到了喉咙口!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撑起上半身,急切地凑近他蜷缩的背影。
“冬别?” 她压低声音,带着焦灼的试探,指尖忍不住用力按了按他僵硬的肩,“冬别,醒醒?我在呢!”
他没有醒。但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明显,像寒风中瑟瑟的树叶。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那一缕微光下闪烁着湿冷而脆弱的光泽。眉头紧紧锁着,拧成一个痛苦的结,即使在睡梦中,那张英俊的脸也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酷刑,写满了无助的挣扎。他又一次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这次幅度更大,甚至带动了半边身体,喉间再次溢出压抑痛苦的呜咽。
噩梦。一个关于失去她、关于她再次如烟雾般消散的、循环往复的噩梦。清绾瞬间明白了。下午那场惊天动地的“失去”阴影,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反而在他精神最脆弱、防御最薄弱的睡眠疆域里,化作了具象的、狰狞的梦魇,伸出冰冷的利爪,紧紧缠绕着他,将他拖回恐惧的深渊。这个认知让她胸口闷痛得如同压上了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她自以为是的、带着甜蜜期待的“惊喜”,像一把生锈的、钝重的刀子,在他毫无防备的心上反复切割,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此刻仍在梦中汩汩流血的伤口。
不能再等了。不能任由他在那冰冷黑暗的恐惧深渊里独自沉浮、挣扎。
清绾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酒店香氛和尘埃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心口的灼痛。她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拆解炸弹般的谨慎,掀开冬别身上羽绒被的一角。微凉的空气瞬间涌入。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像挪动一件稀世珍宝般,缓慢地挪到他紧绷如石的脊背之后,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紧密地、毫无缝隙地贴近他冰冷的背脊曲线,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那噩梦带来的寒意。她伸出靠近他的那条手臂,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地、试探性地穿过他僵硬的颈下。
冬别的身体在她微凉的手臂触碰到脖颈敏感皮肤的瞬间,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带着抗拒和梦魇惊悸的咕哝,身体下意识地想蜷缩得更紧,逃离这突如其来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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