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丹突然看到七号舰尾闪过寒光——那是他亲手带了三年的火铳手小王,正用牙咬着火折子点燃引线。这小子娶媳妇时连交杯酒都脸红,此刻整张脸被烧得皮开肉绽,却对着主舰方向比了个大拇指。
……
“轰——!”
六层楼高的水柱裹着碎石冲天而起,被连续攻击了七次的防波堤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塌。德佩手中的金杯“当啷”落地,红酒泼在昂贵的貂皮地毯上。他扑到了望窗前,看见三条巡逻舰被气浪掀得倒扣过来,燃烧的水手惨叫着跳海,却在油膜上烧成翻滚的火球。
他能听见哨兵沙哑的喊声:“敌袭!敌袭!”。愣在原地的德佩突然疯狂摇动传令铃,却发现大半军官还在酒馆快活。他这才想起自己两个小时前下的命令——“让兄弟们好好放松”。
威廉踹开指挥室大门时,德佩正手忙脚乱地往铠甲里塞护心镜。“快调重装步兵团堵缺口!”威廉夺过令旗,“港区还有三十桶鲸油……”
“轮不到你指挥!”德佩突然拔剑劈断令旗,翡翠佩刀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绿光,“卫兵!把这个扰乱军心的叛徒押下去!”
“你敢!”威廉咆哮着冲德佩喊道,“我也是王室的一员!”
“区区远亲!有什么值得骄傲啊!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关入水牢!”
可四名重甲卫兵迟疑着上前——他们认得威廉战甲上得纹章,那是王室的象征——在杜伊夫根,冒犯贵族是死罪。德佩见状暴怒,抓起镶金烛台砸向最近卫兵的头盔:“谁敢抗命,我现在就把我编入敢死队!”
威廉被拖行时,战靴在石阶上犁出两道血痕。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德佩颤抖着往祖传铠甲里塞护心镜——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公外甥甚至分不清护心镜正反,把镶嵌宝石的装饰面朝内胡乱扣上。
……
景丹的双眼在浓烟中泛着狼一般的凶光,他单脚踩在船首像上,看着三百死士像蚂蚁般爬满突击舰甲板,他们手中无不抱着装满了特制火药的炸药桶——他们现在是北明最锋利的刀,突破防线的最大希望。
“记住!”景丹的吼声压过浪涛,“炸开闸门,你们全家就能拿到十亩土地!”他甩出腰间的酒囊,烈酒浇在死士们手上,“喝!喝饱了上路!”
海面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百年铁闸缓缓升起,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杜伊夫根床弩——每架弩机都缠着浸毒铁链,守军正在给三米长的破甲箭涂抹润滑油。
“放!”德佩的尖叫从了望塔传来。五十支毒箭撕裂夜空,最前排的三艘突击舰瞬间变成刺猬。有个死士被箭矢贯穿大腿钉在桅杆上,却疯狂大笑着点燃怀里的火药桶:“杜伊夫根的崽种们!爷爷带你们看烟花!”
“后面的继续压上!”景丹的旗舰在箭雨中狂飙,船头包铁撞角挂着半截守军尸体——那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金发少年,镶银铠甲上还别着情人送的野花。十二名北明水手正在用身体护住舵轮,有个后背插着三支箭的老兵死死抱着船舵:“将军!对准闸门裂缝!”
德佩在城墙上疯狂挥舞佩剑:“倒滚油!把熔了的铅水泼下去!”二十口大锅倾泻而下,三个北明死士瞬间被浇成白骨。但更多的死士顶着同伴的尸骨往上爬,有个断了手的汉子用牙咬着火折子,在铅雨里点燃了引线。
“为了我家丫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三百斤火药在闸门底部撕开缺口。景丹的旗舰借着浪头猛冲,船体在挤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看见那个死士队长被铁闸夹成两截,上半身还在往前爬,肠子拖出三米远。
德佩的镶金铠甲叮当作响,他哆嗦着想去拔祖传佩剑,却发现剑鞘里塞着昨晚舞娘的丝绸内衣。指挥室大门突然被撞开,浑身是血的副官扑进来:“大人!东闸门失守!”
“废物!全是废物!”德佩一脚踹翻沙盘,代表北明舰队的琉璃碎片扎进脚掌也浑然不觉。他抓起传令铃疯狂摇晃,却发现本该在岗的十二个传令官有八个醉死在酒馆——其中三个怀里还搂着被他“赏赐”的民女。
透过镶金望远镜,他看见最恐怖的画面:北明死士们根本不在乎伤亡,有个被砍断双腿的汉子竟抱着火药桶滚进箭阵。在连续七次自杀式冲击下,号称永不陷落的铁闸门终于裂开三米宽的豁口。
“爹妈生我只一次!”独眼死士小张嘶吼着跳进闸门裂缝。这个才二十出头的汉子甚至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此刻背上却捆着八个火药桶。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百年精铁像脆饼干般碎裂,海潮裹着北明战船灌入港口。
德佩瘫坐在用金箔包裹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的黄金佩剑在颤抖。他突然想起七天前的庆功宴——当时他当着全军的面,把北明俘虏的眼球泡在酒里喝。“他们……他们不是人……”镶着祖母绿的护甲缝隙渗出腥臊液体,在他脚下积成一滩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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