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后,黎凡特与萨伏伊交界处。
草坡上的枯草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呻吟,马武吐出嚼了半天的肉渣,看着它滚进石缝里。远处牧场升起的炊烟扭动着钻进云层,像条被掐住七寸的白蛇。他摸出贴身锦囊时,铁甲缝隙里掉出几粒沙——这是三天前穿越死亡沙丘时灌进去的,现在和汗渍混在一起,把炎思衡的亲笔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
“每天正午点火,刮西风就带人撤。”
“大哥,这他妈是遛狗呢?”马成突然暴起一脚,结块的马粪“啪”地砸在10米外的岩壁上。他手里的雷鸟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准星正对着牧场木栅栏上晃悠的警戒铃,“带着多人天天放烟花?炎家那小崽子当我们是唱戏的?”
马武没回头,布满老茧的拇指摩挲着锦囊边缘。他能闻到自己铠甲下飘出的血腥味——2天前被流矢擦伤的肋下又开始渗血了。远处草场上,几个牧童正把成捆的干草堆成小山,完全没注意到乌云正在吞噬正午的太阳。
“你难道忘记了狼群是怎么捕猎的了吗?”马武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片,“先惊动羊群,等猎物慌不择路......”他尾音淹没在30架改装床弩的绞盘声里,丘陵背面探出的铁质弩臂上,硫磺火球正滋滋冒着青烟。
正午的太阳突然暗了下来。
“点火!”马武的吼声撕开凝滞的空气。燃烧的麻绳在空中划出300道金线,受惊的战马撞碎栅栏时,守卫的号角刚吹出半个颤音。第二波火箭已经钉进草垛,火舌“轰”地窜起三丈高,黑烟里飘着焦糊的草籽味——这是事前安排的“流民”从萨伏伊牧民手中弄来的种子,炎思衡特意交代要撒的毒草种,烧起来能呛瞎战马的眼睛。
马成突然狂笑起来。他单手抡起雷鸟铳,子弹旋转着穿透3个举盾的守军,血雾在火光中炸成妖异的红莲。“过瘾!”他踹翻冲来的骑兵,靴底碾碎对方喉结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踩碎田鼠脑袋的快意,“大哥!东边粮仓还没点!”
“撤!”马武的刀鞘重重抽在马成后背上,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杀红眼的弟弟。两万轻骑如退潮般缩回丘陵褶皱,焦土上只留下凌乱的蹄印——像极了狼群戏耍猎物后故意留的记号。
……
巴特尔镶着金牙的嘴角在抽搐。
他站在达尔塔了望塔最高层,看着西北角粮仓腾起的第七道烟柱。用小牛皮制成的军靴把木制台阶跺出裂痕,亲卫队长捧着的水晶杯“啪”地摔碎在地——杯壁上还刻着他最宠爱的第三个情妇的名字。
“将军!北明人又往东南牧场去了!”副将的弯刀“咔嚓”劈断令旗,红着眼睛就要往城下冲,“我带骑兵团去截杀!……”
“截尼玛!”巴特尔一脚把人踹下城墙。副将的银盔撞在石垛上迸出火星,他指着300米外此起彼伏的火光咆哮:“草料烧光了,战马啃你骨头当饲料?”
突然瞥见亲卫铠甲反光——那些北明杂种每次点火都卡着西风刮起前撤离,火借风势能多烧400多米。
……
临时总督府里的血腥味混着酒香令人作呕。炎思衡指尖的双头狮鹫纹章正在渗血——这是今早处决的黎凡特税务官身上扒下来的。陈长文抱着战报撞进来时,眼镜腿勾住了蛛网,整个人差点栽进葡萄酒桶堆里。
“达尔塔的巴特尔带麾下的2万骑兵出城拉网了!”他哆嗦着展开羊皮卷,墨迹被汗水晕成团团黑影,“现在达尔塔的守军不足1万,城内轮值的还是那帮贵族私兵!”
荀文若的白玉扇“唰”地抖开,扇尖戳向沙盘上摇摇欲坠的守军标记。烛火在扇面饿狼图腾的眼睛里跳动,仿佛随时要扑出来撕咬猎物:“大人,该收网了。”该收网了。
……
马武和马成分别带队贴着城墙根潜行时,青苔的湿气正顺着锁子甲往里钻。马武舔了舔刀尖的铁锈味——1天前接到炎思衡的飞鸽书信时,烛火在还在他眼前闪烁:“猎人追狼追红了眼,老巢被人端了都不知道。”
头顶传来守军骂骂咧咧的动静:“妈的又到饭点,今天连黑面包都限量。那帮贵族老爷却在庄园里吃香的喝辣的……”
突然有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液体泼溅声。马成咧嘴笑了——那帮混进城的“流民”,此刻应该正在往守军的晚餐里掺泻药。
“放信号!”他一脚踹翻火把堆。300架云梯扣上墙砖的声响被细雨吞没,混着草木灰的雨水浇在滚烫的雷鸟铳管上,腾起的白雾里,他看见那个被贵族抢走最后一袋大米的老牧民——4天前那老头跪在营帐外,用豁口的陶碗接马尿喝。
“上!”马成单手撑梯跃上城垛。雷鸟铳抵住守军后脑勺的瞬间,他想起贵族老爷镶着宝石的马鞭抽在牧民背上的脆响。扳机扣动,血花在雨中炸成红雾,和记忆中绽开的血痕重叠在一起。
东城门的贵族私兵正在斗殴。两个镶金戴银的骑士为争抢最后一壶酒扭打在地,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钢刀。当马成的亲卫队撞开城门时,有个醉醺醺的守卫还举着酒壶嚷嚷:“再来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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