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离世的消息,如同初冬里第一片无声落下的雪花,安静,却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颜色。顾家遵从她与顾晏舟一贯的意愿,拒绝了所有形式上的喧嚣与哀荣,只计划举行一个极其私密的小型告别仪式,仅限至亲与几位挚友参加。
然而,一种无声的、磅礴的悼念,却以一种谁也未预料到的方式,席卷了整个城市。
在告别仪式举行的前一日清晨,当城市从沉睡中苏醒,人们推开窗,走上街头,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的行道树、公园的枝桠、许多写字楼和住宅的阳台、窗台……都点缀着素雅的白色花朵。不是人工的假花,而是真正的、带着露水与生命气息的白花。有清冷的白菊,高洁的白百合,恬淡的白色洋桔梗,婉约的白玫瑰,甚至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外采来的白色小野花,它们被细心系上墨绿色的丝带或麻绳,安静地垂挂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
没有组织,没有号召。这仿佛是一场全民自发的、心照不宣的行动。
花店的白花在凌晨时分就被购买一空,许多人是从自家花园、从郊外田间小心采摘而来。学生们用白纸细心地折叠成花朵,挂在教室的窗前;公司的员工们自发集资,将整座大楼的门厅用白色鲜花装点;出租车和私家车的后视镜上,也系上了小小的白花结……
不过一夜之间,整座城市仿佛披上了一袭庄重而哀婉的素缟。没有言语,没有标语,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默的白,在冬日的寒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混合的、清冽的芬芳。空气仿佛都变得肃穆而洁净。
这满城的白花,不是为了某个权势人物,而是为了那位用黑客技术守护过网络安全、用中医智慧普惠过无数家庭、用慈善之心温暖过偏远角落、用爱与智慧书写了传奇一生的苏晚女士。是为了她和顾先生那段跨越世纪、相濡以沫的爱情。是为了他们代表的一种精神——无论身处何位,始终心怀善意,勇于创造,乐于奉献。
告别仪式当天,顾家大宅外的长街,早已被白色的花海与默默站立的人群所淹没。人们自发地聚集在这里,穿着素色衣服,手中捧着白色的鲜花,安静地等待着,只为在那灵车缓缓驶过时,能送上最后一程的敬意。
顾念苏捧着母亲的骨灰盒,与父亲顾晏舟并肩走在最前面。顾晏舟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式服装,手臂上缠着黑纱,他拒绝了旁人的搀扶,腰背挺得笔直,只是步伐比以往更加缓慢、沉重。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是一种巨大的悲伤沉淀后的木然,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窗外那漫山遍野、无声胜有声的白花海洋时,才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水光。
他紧紧握着手中那个紫檀木的小盒子,里面是苏晚的骨灰,也仿佛是她最后留给他的温度。
灵车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哭泣,只有无尽的沉默与注视。人们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白花放在路边,或者轻轻抛向车顶。白色的花瓣如同雪花,纷纷扬扬,铺满了前行的道路。
这场景,悲壮而美丽,震撼着每一个亲历者的心灵。它超越了阶级,超越了身份,是一种发自普通人内心最深处的、最朴素的致敬与送别。
顾晏舟看着这一切,仿佛听到了无数心声的汇聚。他想起苏晚生前常说:“做事,但求心安,不求人知。”可她所做的一切,人们都记得。这满城的白花,便是民心所向,是对她一生价值最崇高、最纯粹的肯定。
仪式结束后,按照苏晚遗愿,她的骨灰没有安置在豪华的墓园,而是由顾晏舟和顾念苏亲自护送,撒入了那座他们初遇的、现已作为生态保护区的植物园的湖泊与山林之中,与她挚爱的草木自然融为一体。
而那满城的白花,在数日之后,才被人们默默收起。但它们所代表的那份哀思与敬意,那份被苏晚和顾晏舟的故事所点燃的向善之心,却早已如同花种,飘散四方,深植人心。
葬礼上的满城白花,成为这座城市记忆里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它诉说的,不仅是一个伟大女性的离去,更是一个关于爱、智慧与奉献的时代精神的永恒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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