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河眨眨眼，忽然露出一个有点调皮的笑容：“要不，我帮你看看？反正我现在也干不了别的，躺着也难受，坐着看看文件，就当是做点脑力体操，分散一下对疼痛的注意力。”
她晃了晃自己还算灵巧的双手，“放心，机密文件我不碰，就看点流程性的，帮你初步分分类也好。”
她纯粹是学霸本能发作，对知识和管理流程有种天然的好奇，加上一点无聊想找点事做。
孟燕臣本想说不用，但看她眼神里确实有想找点事做来对抗不适的渴望，便心软了。
他了解她，让她完全躺着被动等待痛苦降临，反而会更焦虑。
有点她擅长且能掌控的事情做，或许是更好的镇痛剂。
“好啊，”他走到办公桌边，从一堆文件里挑出几份看起来像是常规汇报、项目进度总结之类的材料，拿给她。
“王教授帮忙把关，求之不得。累了就休息，不要逞强，知道吗？”
“知道啦。”
王小河接过文件，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肚子有个更舒服的支撑，然后真的低头翻阅起来。
她看得很快，目光敏锐，虽然身体不适，但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丝毫未减。
很快，她拿起一份标题为《星源计划首期执行情况及经费使用说明报告》的文件。
“星源？”
她抬头看向回到办公桌后开始处理其他事务的孟燕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你们医院那个扶持青年医生的科研计划吗？”
孟燕臣对她几乎毫无保留。
他深知小河的智商和逻辑分析能力远超常人，而且她是他最信任的人。
孟燕臣点了点头，很自然地给她介绍：“对。主要是资助入职五年内的优秀青年医生和博士后再做一轮前沿探索性研究，避免他们过早被临床任务压得失去科研热情。启动资金有一部分来自医院的专项基金，还有一部分……”
他顿了顿，语气如常，“是锐进科技赞助的。就是徐翔的公司，你还记得吗？他一直想和医院在高端医疗设备研发和转化方面加强合作，这个赞助也算是一种姿态。”
“哦，锐进啊，记得。”
王小河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报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纸张上的数据表格和款项说明。
前面部分看起来很正常：首批入选的十位青年才俊，他们的课题名称、资助金额、款项逐步拨付的记录。
设备采购、实验材料、小型会议、差旅费……
一笔笔，清晰明了，确实都是从锐进科技的赞助款专项支出。
她还认识里面一位小李医生，参与过她的交叉课题。
然而，当她翻到后续的经费使用明细附录时，她的目光渐渐凝住了。
眉头微微蹙起，阅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报告显示，锐科技赞助的款项中，相当大的一部分，被用于支付给一家注册在海外开曼群岛的所谓战略咨询公司的高端国际市场调研与学术合作渠道拓展咨询服务费，金额颇为可观。
这笔开销被巧妙地包装在报告里，与几位青年医生计划中可能涉及的国际交流部分模糊地关联起来，表述得冠冕堂皇，像是为了给星源的学员搭建更高的国际平台。
但王小河的直觉和逻辑告诉她，这很不对劲。
第一， 这家战略咨询公司不是合作协议里指定的培训方，跟这批学员的培训内容并不直接相关。
第二， 这笔咨询费的金额，远远超出了常规市场调研和学术联络的成本范畴。
第三， 收款方是注册在免税天堂的机构，背景模糊，与正规的学术组织或知名咨询公司相去甚远。
一个清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在她脑中迅速形成：
徐翔或者他背后的人，通过锐进科技，将资金以赞助星源计划的名义注入医院。
其中一部分确实用于计划本身，掩人耳目；但更大的一部分，则通过这种虚构的高端咨询合同，被转移到了海外关联公司，通过左右手倒腾，最终回流到徐翔自己手里，完成了资金洗白或利益输送。
而这份报告，就是要让孟燕臣以医院管理者的身份签字确认，使得这笔违规操作在表面上合规化。
如果孟燕臣签了，他就成了那个监管不力甚至知情默许的责任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了。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不是因为宫缩，而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潜在的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因身体不适而带来的烦躁感，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燕臣，”她举起那份文件，指向那项可疑的支出，“这个星源计划给海外机构支付的这笔大额咨询费，具体是做了什么调研？拓展了哪些合作渠道？有对应的成果报告或者协议附件吗？我看这里好像没有详细说明。”
孟燕臣从文件中抬起头，有些疑惑地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文件，仔细看向她指出的地方。
他之前忙于临床和行政事务，还没来得及详细审核这份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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