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恢复期，像一场漫长而需要耐心的航行。疼痛是海上的暗礁，时隐时现。复健则是调整风帆，寻找新的平衡。
孟燕臣穿着舒适的亚麻家居服，靠在客厅宽大的沙发里，受伤的右臂依旧被严实地包裹在轻便了许多的动态支具里，固定在胸前。左手则灵活地翻动着膝上摊开的厚厚医学期刊。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少了冷冽，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门铃轻响。王小河扶着肚子去开门。
“妈妈！”王小河的声音带着惊喜，身后还跟着一脸兴奋的星星和月儿。
门外站着上个月刚刚满六十岁、办了退休手续的林静教授，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却笑容满面。
“哎哟！慢点慢点！”林静赶紧扶住女儿，目光心疼地扫过她的肚子，“燕臣呢？好点没？”
“妈，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孟燕臣闻声起身，动作因为右臂不便而显得有些笨拙，但脸上是看见岳母时真诚的惊喜和感激。
“不放心你们俩呗！”林静放下东西，风风火火地指挥，“星星、月儿，再跟外婆回家住几天，让你们爸妈好好歇歇！”
她不由分说地开始收拾孩子们的小书包，“燕臣刚出院，手要好好静养，小河这肚子眼看着也要大起来了，你们哪还顾得上这两个小皮猴！跟外婆回家，外婆带你们去公园露营！”
星星、月儿欢呼雀跃，很快就被外婆收拾妥当带走，住家保姆也跟着一起去。临出门，林静又折返回来，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保温壶，塞到孟燕臣没受伤的左手里。
“燕臣啊，”她看着女婿依旧苍白却精神不错的脸色，眼神里满是慈爱和心疼，“这是妈妈一早起来熬的黑芝麻核桃米浆，加了点红枣桂圆，最是补气血，对伤口恢复好，趁热喝。”
她顿了顿，看着孟燕臣那头醒目的银辉，语气放得更柔和，像哄孩子似的，“别着急，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还年轻，底子好，肯定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样。多吃点黑芝麻，头发也能慢慢养回来的，啊？”
那对于食补的执拗，带着长辈特有的、带着点迷信却无比温暖的关切，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进孟燕臣的心田。
他父母对他从小就严格要求，在家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份来自岳母的、毫无保留的慈爱和接纳，让他喉头有些发哽。
他用力握紧了温热的保温壶，左手有些笨拙地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谢谢妈妈。让您费心了。我觉得最近吃这个特别有用，小河说我新长出的发根都变黑了。”
送走岳母和孩子，公寓瞬间安静下来。阳光静谧流淌，只剩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桂圆红枣能促进伤口恢复？黑芝麻能养头发？孟医生，你还信这些呢？”王小河笑眯眯地调侃他刚刚对着岳母的狗腿样子。
孟燕臣不愿跟她一般见识，拧开保温壶，浓郁醇厚的黑芝麻核桃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倒了两碗，递给王小河一碗。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米浆。
香甜滑腻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熨帖的暖意。
“感觉怎么样？”王小河侧头看他，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胸前的支具。
孟燕臣活动了一下被固定在支具里的手指，感受着神经末梢传来的、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麻痒感，那是新生的信号。
他嘴角扬起一个明朗而自信的弧度，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老赵的技术没得说。神经在长，肌肉也在重新适应。感觉很好。”
他顿了顿，看向王小河日渐丰盈的腰身，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对未来的笃定，“前所未有的好。”
王小河看着他眼中那份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轻松和神采，心头像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她放下碗，身体自然地靠向他坚实的左肩。孟燕臣伸出左手，极其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动作带着珍视和一种无声的安抚。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依偎在午后的阳光里，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米浆的甜香和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静谧而安详。
浴室里，水汽氤氲。
这是最让孟燕臣头疼的环节，洗澡。他实在不想让王小河帮忙，但举着一只手洗头、打沐浴露简直是灾难现场。
“真不用我进去？” 王小河抱着他的干净睡衣，靠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水声哗哗，还有疑似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里面沉默了几秒，传来孟燕臣有点挫败的声音：“要不你还是进来？”
王小河忍俊不禁，推门进去。浴室里水汽氤氲，孟燕臣背对着门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脖颈上，水流顺着他宽阔的背脊线条滑下。他左手固定好花洒，正有点狼狈地试图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洗发水瓶子，右手带着护具，小心地避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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