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笔,仿佛它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不敢再看那张纸一眼。
作为医生和丈夫,他做出了正确选择。
作为父亲,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ICU厚重的门开了又关。几天后,王小河终于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她醒了,但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过的植物,虚弱得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她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还未完全归位。
门被轻轻推开。
孟燕臣走了进来,脚步放得极轻。
他换下了那身沾满血污的衣服,穿着干净的衬衫和长裤,金丝眼镜也重新架在鼻梁上,只是镜片后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眼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
整个人瘦了一圈,像一张绷紧的弓。
他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隔着一步的距离,沉默地看着她。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而疲惫的轮廓。空气里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王小河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他。四目相对。没有质问,没有哭喊,只有一片沉重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寂静。
“……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燕臣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他问得极其简单,每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王小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目光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深的、近乎虚无的疲惫。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风中残烛:
“我没有特意瞒你。”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说话的力气,目光缓缓移开,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没有必要让你知道,没有必要把你拉回这滩浑水,没有必要在你可能已经开启新生活的时候,投下这颗来自过去的、沉重的石子。
“没必要……”孟燕臣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咀嚼着苦涩的砂砾。
小河,他凝视她汗湿的额头,声音沙哑,我那天签字是因为...
喉结滚动数次,我以为你终于遇见了更合适的同龄人。
小河闭上眼睛: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很好的伙伴和朋友。
他想说无数的话,解释无数的误会,但最终只是苦涩地弯下嘴角,声音带着一种被命运嘲弄的、深沉的悲凉,“王小河……你……我……我们两个……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名为克制和平静的薄冰。
巨大的悲伤、迟来的悔恨、无法挽回的失去感……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王小河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苍白凹陷的脸颊,迅速洇湿了枕巾。
她瘦弱的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哽咽。
孟燕臣看着她的眼泪,一直强撑着的最后一点坚硬外壳也彻底碎裂。
他颓然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佝偻下去,双手捂住脸。
指缝间,压抑了太久的、沉重的呜咽终于泄露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那不是嚎啕大哭,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血腥气的悲鸣。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成年人痛苦而压抑的哭泣声。
没有指责,没有推诿,只有对逝去生命的哀恸,对彼此错过的悔恨,和对这无法重来、面目全非的一切的深切无力感。
他们像两个在废墟中相遇的幸存者,除了抱头痛哭,再无他法。
那哭声里,是迟来的、最深沉的忏悔。为那个未及睁眼便离去的孩子,也为他们自己。
窗外,波士顿的雪依旧下个不停。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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