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就站在他身边。她虽然无法完全理解泽拉图传递来的具体信息，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羽意识中骤然升腾起的那股冰冷的、近乎贪婪的“赞同”意向。那是一种对“效率”和“力量”毫无保留的渴求，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理性。她甚至仿佛“听”到了林羽意识中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冰冷的“批准”指令。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她的头顶，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明白了，那个陌生而强大的存在，正在提议……毁灭她的世界，毁灭她的文明！而林羽，他……他就要同意了……
林羽的意识核心几乎本能地被这极致高效的方案所吸引。毁灭人类，收割资源，加速进化……这完全符合虫族主宰追求绝对力量和生存优势的核心逻辑。那些渺小的、挣扎求存的人类城市，在那海量的资源数字面前，价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同意这个方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最优解。
【批……】一个冰冷的意念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他那即将下达毁灭指令的意志，猛地一滞。
他的“目光”（意识感知）从浩瀚的星图和数据流上，瞬间回落，落在了身边这个渺小的人类女孩身上。他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看到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与绝望。
他想起了她最初提供的能量，想起了她笨拙却坚定的帮助，想起了她一次次试图理解他、与他沟通的努力。他想起了她的名字，苏雪，是他作为“林羽”这个身份时，与她产生交集的纽带。
毁灭她？毁灭这个唯一能靠近他、唯一曾给予他（尽管微不足道）帮助的个体？毁灭她所珍视的、那个虽然渺小却仍在顽强闪烁的文明火种？
这个念头不再仅仅是一个高效的选项，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一种他作为“卡兹克”时从未考虑过，但作为“林羽”却无法完全忽略的重量。
同时，另一个更深层的意识也在翻涌：接受泽拉图的方案，固然能瞬间获得海量资源，但这意味着他林羽的重生与发展，将彻底绑定在裂魂虫群的力量之上。他将从一个白手起家、艰难复苏的主宰，变成一个依赖强大仆从军团“供养”的君主。这固然安全高效，却也无形中削弱了他自身虫群的独立性与进化潜力，甚至可能影响他对虫群网络的绝对控制力。泽拉图的忠诚毋庸置疑，但这份忠诚所带来的力量，是否也会成为一种甜蜜的枷锁？
他需要力量，但他更需要的是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是依靠自身意志重新攀爬至巅峰的过程，而非被直接推送至高处。
效率很重要，但自主权，以及……某些无法量化的“变量”，同样重要。
地底巢穴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生物组织蠕动和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苏雪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林羽那笼罩在幽光中的、模糊而威严的身影。
泽拉图在另一端保持着绝对的静默与恭敬，等待最终裁决。
终于，林羽那冰冷而威严的意志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传向了遥远的泽拉图，也清晰地回荡在苏雪的意识里：
【否决。】
苏雪猛地松了一口气，身体几乎有些发软，但她强撑着站住了。
【裂魂虫群，】林羽的意念如同律法般铭刻下去，【你们的职责，是驻守‘幽魂之墙’，隔绝一切外部窥探与侵入。太阳系内部事务，由我自行决断。未经我的明确指令，不得以任何形式干预星系内的发展，不得采集星系内任何资源，更不得伤害地球及其上原生生命分毫。】
【谨遵您的意志，伟大的主宰。】泽拉图的回应没有丝毫迟疑，仿佛刚才那个能极大加速主宰进化的方案从未存在过。【裂魂虫群将化为最沉默的壁垒，任何跨越边界者，必将湮灭。】
连接彻底切断。那道冰冷的、属于泽拉图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完全收缩回了“幽魂之墙”之外。
地底巢穴恢复了之前的运转节奏，腐化者的低吼，工蜂挖掘的窸窣声，再次成为主旋律。
林羽没有看向苏雪，他的意识重新沉入了巢穴的进化与扩张之中，仿佛刚才那个决定生死存亡的瞬间从未发生。
但苏雪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看着他冰冷的侧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那未知“幽魂之墙”和外星大军的好奇与恐惧，以及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希望。
他拒绝了那条最高效、最符合他虫族本能的路。
是因为她吗？还是因为别的？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至少在这一刻，她和她所属的那个脆弱的世界，因为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原因，得以在毁灭的边缘，被一只冰冷而强大的手，轻轻地……拉了回来。
而那道横亘于星空之外的“幽魂之墙”，此刻在她的感知中，不再仅仅是隔绝危险的屏障，也像是一道……将他们也一同囚禁在内的、沉默的界限。未来的命运，依旧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
喜欢躯壳之缚：星海虫祖请大家收藏：(m.20xs.org)躯壳之缚：星海虫祖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