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院“艮位”的工坊区,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木屑的清香、炭火的微焦、湿泥的土腥,还有青铜熔炼时那独特而略带刺激的金属气息。声音更是丰富:锯木的“嗤啦”、刨平的“唰唰”、陶轮旋转的“嗡嗡”、锤头敲打模具的“叮当”,以及皮囊风箱沉闷而有力的“呼哧”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生机的“天工之乐”。
然而,在这看似杂乱无章的热闹中,却隐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由“数”与“矩”构建的秩序。
木工棚内,光线透过茅草顶的缝隙,形成道道光柱,照亮飞舞的木屑。阿砺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肌肉虬结,汗水沿着沟壑流淌。他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一根粗大的硬木。在他身边,散落着几件奇特的工具——不同于此时常见的单面斧和直尺。
他手持一把造型独特的“双曲墨斗”。主体是一个精致的方匣,内藏缠绕墨线的转轮。最关键的,是匣体两侧各伸出一根可调节角度、带有精细刻度的活动臂(类似原始分度规雏形)。阿砺将活动臂末端的小尖针,精准地抵在木材上事先用“周尺”和“寻方索”定位好的标记点上。他拉动匣体中央的墨线,绷紧,然后手指一弹!
“啪!”一道漆黑、笔直、绝无偏斜的墨线清晰地印在木材表面。接着,他调整活动臂的角度,在木材另一端同样操作,弹下另一道精确成特定夹角的墨线。两道墨线,为即将开凿的榫眼或榫头划定了绝对精确的边界。
“角度定,下凿不容毫厘!”阿砺沉声对几个打下手的年轻木匠学徒说道。他拿起一把特制的宽刃扁凿,刃口经过反复锻打研磨,寒光闪闪。凿刃稳稳地压在墨线内侧,手腕沉稳发力,木槌敲击凿柄顶端,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木屑如雪花般飞溅,凿口沿着墨线笔直地深入,边缘光滑如切。凿至预定深度(靠凿柄上的刻度标记控制),再换窄凿精修内角。一个内壁垂直、棱角分明、尺寸分毫不差的卯眼,在阿砺手中渐渐成型。
旁边的木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已经加工好的各类榫卯构件:有用于梁柱对接、内部结构复杂的“鼓卯”(类似燕尾榫与直榫的结合体);有用于板件拼合、带暗销的“穿带榫”;还有用于转角加固、形如钩戟的“挂榫”。每一个构件的角度、深度、凸凹尺寸,都严格遵循着阿砺手中那些画满几何结构图的硝制羊皮上的标注。这些图纸,是周鸣将现代力学结构知识,转化为此时工匠能理解的“勾股定角”、“阴阳咬合”图示的成果。
“师傅,”一个年轻学徒捧着几块加工好的榫头,眼中充满惊叹,“这些‘牙口’(榫头)跟‘槽子’(卯眼)严丝合缝,像天生一对!以前咱们做榫卯,全靠眼力和经验敲敲打打,松了塞木片,紧了拿刨子削…哪像现在,跟拼‘七巧板’似的,按图索骥,分毫不差!这力气省了,做出来的东西还结实十倍!”
阿砺抹了把汗,看着那堆标准化的构件,眼中闪烁着对周鸣近乎崇拜的光芒:“先生说了,此乃‘数理之筋骨’。筋骨正,器物方能立得稳,经百年风雨而不倾颓!”
工坊区另一角,热浪扑面。这里是金工区,一座改进过的熔炉正吞吐着炽热的火焰。炉体用掺了稻壳灰和细沙的耐火泥层层夯筑,比传统泥炉更厚实保温。炉膛一侧,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结构奇特的“双囊对拉式”风箱。
风箱由坚韧的整张牛皮缝制而成,分成两个并排的独立气室。每个气室内部装有单向开启的轻薄木片活门(“鞴”)。最关键的是,两个气室的推拉把手,通过一组木齿轮巧妙地联动起来。两个学徒面对面站着,一人推,一人拉,动作协调。
当左边学徒推动把手,左边气室压缩,内部活门被气压顶死关闭,空气只能从连接炉膛的陶制风嘴猛烈喷出,鼓入炉底。同时,右边学徒拉动把手,右边气室扩张,形成负压,外部空气顶开气室入口的活门涌入。左边学徒推到底时,右边正好拉满,齿轮联动瞬间切换——左边学徒开始拉,右边学徒开始推!如此往复,风箱的推拉动作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股股强劲、持续、几乎毫无间断的气流,源源不断地被压入炉膛!
“呼——轰!”炉火在持续强风的鼓动下,发出沉闷的咆哮,火焰颜色由暗红迅速转为炽白,炉温肉眼可见地急剧攀升!熔炉里,几块混合了锡料的青铜料锭,正以远超寻常的速度熔化、翻滚,散发出刺目的橙黄光芒。负责看火的匠人老铜头,脸上被烤得通红,眼中却满是兴奋:“神了!这‘阴阳双息囊’!以前拉那破皮橐,累死累活风还一阵大一阵小,火苗跟抽风似的。现在这风,又稳又冲!瞧瞧这火色,白亮白亮的!这炉温,怕是能熔上好的‘吉金’(精铜)了!”
高温,是铸造复杂精美器物的基础。而在不远处的制模区,一场几何与美学的精密融合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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