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最后一点挣扎的光热涂抹在姑蔑之地边缘的这片荒原上。焦黑的断木戳向铅灰色的天空,半掩在枯草中的半截断矛锈迹斑斑,几片碎裂的陶罐底在风中滚动,发出空洞的呜咽。这里曾是战场,是流寇掠过的焦土,如今只剩下风蚀的荒凉和劫后余生的死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泥土、朽木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铁锈与灰烬混合的气息。
周鸣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粗麻缝制的深衣下摆被风卷起,露出磨损的草履。他身后,是沉默跟随的二十余人。有年轻的面孔,眼神里还残留着颠沛流离的惊惶,那是他仅存的几个核心弟子——坚毅的胥渠、心思缜密的文茵、还有沉默寡言却双手灵巧的匠石之子阿砺。更多的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流民,有老农,有带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眼神浑浊却手臂粗壮的汉子,是被他沿途收拢的残兵或失了主家的匠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坡下那片死寂的谷地,混杂着茫然、疲惫,以及一丝被眼前这人带来的、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希望火苗。
“胥渠,”周鸣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取我囊中‘定平水’与‘寻方索’来。”
胥渠应声,从背着的粗布囊中小心取出两件器物。一件是周鸣改进过的“定平水”:一个宽大的浅木盘,盘底中央凿有凹槽,槽内注满清水,水中浮着一块中心刻有十字交叉细线的薄木片。另一件是“寻方索”,由几根长度精确相等、两端系有铜环的坚韧麻绳组成。
“文茵,记。”周鸣的目光扫过谷地,如同无形的刻刀在丈量这片土地,“此地,三面有缓丘为屏,东向开阔,有溪流自北蜿蜒而过,虽浅,足敷日用灌溉。地势西北略高,东南稍倾。避风口,向阳坡。”
他走下土坡,弟子和流民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默默跟随。周鸣走到溪边,蹲下,手指探入清冽的水中,又捻起一把湿润的泥土,在指间细细揉搓、观察色泽。他脑中飞速构建着模型:土壤的持水性、渗透率、可能的酸碱倾向(通过伴生植物判断)、溪流流量的季节波动概率……这些数据流转化为最直观的判断。
“水清而土肥,虽经兵燹,地力未竭。”他站起身,环视众人,“此地,可为基业。”声音里没有豪情壮志,只有一种基于分析的平静肯定,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荡开涟漪。几个老农下意识地蹲下,也学着周鸣的样子抓起泥土查看,浑浊的眼中有了点光亮。
“先生,”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瓮声问,“此地……真能活人?”他叫黑夫,曾是溃兵,力气大,眼神里却满是怀疑。
周鸣没有直接回答,指向溪流下游一片长满苇草的低洼地:“阿砺,带两人,取‘定平水’置于洼地边缘最高处。”
阿砺立刻和两个年轻流民抬着木盘过去。水注入盘中,浮木片在水平面上轻轻晃动。周鸣走过去,目光锐利地锁定浮木片中心十字的交点,调整木盘位置,直到那交点稳定地指向一个预设的方位标记。他拿起一根顶端系着细绳、绳端坠着尖石的简易标尺(“垂石矩”),在浮木十字交点垂直指向的地面位置用力插下第一根木桩。
“以此桩为‘中宫’。”周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感,“文茵,依‘九宫图’分划区域。”
文茵展开一块粗糙的硝制羊皮,上面用炭条清晰地画着九宫格。她根据周鸣的指示,指挥几个手持麻绳的流民,以中宫桩为原点,利用“寻方索”的精确长度和直角构造法(勾三股四弦五的初步应用,在此时被视为神圣几何比例),开始在地面上拉出纵横交错的直线,将谷地划分为大小不一的九块方形区域。流民们从未见过如此精确、仿佛有神意指引的丈量方式,看着那横平竖直的麻绳在地上分割出规整的图形,眼中敬畏之色更浓。几个老农更是啧啧称奇,小声议论着这比“步弓”量地不知准了多少。
“中央‘中宫’,为议事、聚众、立学之所。”周鸣指着核心区域,“北坎位,地势最低近水,掘池蓄水,兼作防火、养鱼、沤麻之用。南离位,向阳开阔,辟为良田精耕区。东北艮位,依丘,设窑烧陶、冶锻,烟气可顺风飘散。西南坤位,平缓,为牲畜栏厩。正东震位,邻溪,建水碓、水排,借水力舂米、鼓风。西北乾位,高爽,筑仓廪储粮。东南巽位,通风,设织造、鞣皮、制药诸坊。正西兑泽,低湿,植桑、麻、蓼蓝等需水作物。正北乾位,幽静,为藏书、静思、演易之地。”
每一块区域的划分,都蕴含着他基于现代知识优化过的环境工程学理念:功能分区减少交叉污染(如将污染较重的工坊置于下风向和水源下游),利用地形高差实现自流排水或灌溉,最大化利用自然光照和风力资源,并考虑了未来可能的扩展空间和防火隔离带。在弟子和流民听来,却是将天地阴阳、八卦方位与人间百工完美契合的“天人感应”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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