邲水大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沉淀,一种更阴冷、更无孔不入的死亡气息,便如同跗骨之蛆,悄然弥漫开来。战争撕裂了大地,也撕裂了人与自然的脆弱屏障。腐烂的尸体污染了水源,流民聚集耗尽了清洁,恐惧和绝望瓦解了最后的卫生秩序。瘟疫——这场战争之后从不缺席的、更为公平的刽子手——降临了。
周鸣没有留在相对安全的卫国境内。当瘟疫爆发的消息伴随着死亡的气息传来,当淳于毅以命守护的残存手稿中,那些关于“瘴疠之气”、“水土不服”、“人群聚集之害”的早期观察记录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意识,一种近乎赎罪的冲动驱使着他,带着仅存的几名年轻弟子和仓促收集的一点草药,逆着逃亡的人流,踏入了疫区的核心——位于晋楚拉锯地带边缘、已半成废墟的鄢陵城。
甫一踏入鄢陵残破的城门,地狱的景象便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了尸臭、排泄物、草药焦糊以及浓烈醋味的复杂气息,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街道两旁,原本的房舍大多坍塌或半毁,幸存的空间被塞满了呻吟的人体。没有完整的营帐,只有用破布、草席、甚至门板临时搭建的、低矮污秽的窝棚。随处可见倒毙在路边的尸体,有的已经肿胀发黑,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有的则刚刚断气,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咳嗽声、呕吐声、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哭泣、以及亲人呼唤逝者名字的悲号,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永不停歇的死亡交响曲。
“先生…我们…” 一个年轻的弟子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几乎站立不稳。
周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他迅速用浸过醋液的布条蒙住口鼻,声音透过布帛显得沉闷而斩钉截铁:“蒙住口鼻!手不可触碰眼鼻!取炭笔与空白简牍来!”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混乱的现场,瞬间捕捉关键信息:
病状分布: 高热(额头滚烫者)、剧烈腹泻(污秽满地者)、腹部绞痛(蜷缩呻吟者)、皮肤斑疹(掀开衣物可见者)、神志昏聩者(喃喃自语或昏迷)…症状高度集中指向伤寒(Typhoid Fever)与恶性痢疾(Dysentery)的混合爆发!
传播节点: 城中央一口浑浊不堪、漂浮着可疑物的公共水井周围,病患最为密集!排泄物随意堆积的角落,蝇虫肆虐,恶臭熏天。
人群脆弱性: 聚集的流民、伤兵、本地幸存者,普遍面黄肌瘦,免疫力低下(Malnourished & Immunopromised Population)。
“记!”周鸣对拿着炭笔和竹简的弟子下令,声音稳定得可怕,如同在战场推演,“鄢陵疫区初勘: 一、病状主征:高热、下痢赤白、腹绞痛、斑疹、昏聩。疑伤寒、痢疾并作。二、疫源初判:城央‘浊泉井’水污秽,蝇鼠滋生处秽物堆积,为最可疑之源。三、病患分布:井周十丈内,病者逾七成;城西流民聚集区次之;城东尚存秩序处最少。” 这是最原始、最粗糙,却也是至关重要的流行病学数据收集(Data Collection)。
冰冷的数据逻辑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他深知,面对瘟疫,恐慌与无序是最大的帮凶。必须建立秩序,哪怕是最简陋的秩序!
构建防疫模型:理性的微光
周鸣的目光扫过一片相对空旷、位于上风处、靠近残存城墙的废弃校场。
“以此处为基,划分三区!”他指着那片区域,炭笔在竹简上迅速勾勒出简易地图。
1. 净区(Clean Zone): 校场西北角,靠近尚算完好的几间石屋(原守军库房),专用于存放洁净水(需从远处山溪挑取)、熬煮消毒醋液、制备有限草药、安置未染病或轻症尚有行动力者(负责后勤)。
2. 病区(Quarantine Zone): 校场中部,用能找到的破布、草席、木栅勉强分隔成数个大型隔间。按症状轻重划分:高热昏聩者一区,剧烈下痢腹痛者一区,斑疹明显者一区。这是最危险的区域。
3. 秽区/处置区(Contaminated/Disposal Zone): 校场东南下风角落,远离水源。挖深坑集中焚烧病患污秽衣物、草席、以及…尸体。另挖深坑掩埋焚烧后的灰烬与无法焚烧的废弃物。专人(需轮换,着厚布蒙面,事后全身醋洗)负责。
“此为‘三才隔离法’!”周鸣对弟子们解释,将理性的布局包裹上符合时代认知的“天地人”三才外壳,“天(上风)为净,地(中)纳病气,人(下风)处秽恶!各区人员,严禁逾越!传递物资,须经指定通道,以长竿递送,事后竿头醋洗!” 这是基于空间隔离(Spatial Segregation)和阻断接触传播(Contact Barrier)原理的原始隔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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