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焦土的气息却已渗入骨髓。周鸣新的“隐居地”,不过是卫国边境一座废弃的、半塌的观星台。台基由巨大的青石垒砌,顶部的木构架早已在战火中焚毁大半,只留下几根焦黑的梁柱,如同巨兽的肋骨,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寒风从坍塌的墙洞和断裂的梁柱间毫无阻碍地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卷起地上厚厚的尘土和散落的、被踩踏过的竹简碎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淡淡的焦糊味,以及一种万物衰败的萧索。周鸣蜷缩在背风的一角,裹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旧皮裘,面前一堆微弱的篝火跳跃着,映照着他深陷的眼窝和如同石刻般毫无生气的脸庞。淳于毅沉没的浊浪,公输焕焦黑的残骸,以及无数焦土饿殍的景象,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他灵魂的每一道褶皱里。他不再推演,不再计算,仿佛那带来无尽灾厄的“智慧”已被他连同黑玉算筹一同砸碎在陉邑的土窑中。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废墟。
脚步声在空旷残破的观星台底层响起,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与周遭破败格格不入的从容。周鸣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来人拾级而上,踏上这半塌的顶层平台。他身着素净的深衣,外罩一件略显陈旧却浆洗得十分挺括的玄端,头戴缁布冠,面容清癯,眼神沉静而带着一丝悲悯,正是宋国公子,素有贤名的目夷。
目夷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竹简碎片、散落的炭笔和那堆微弱的篝火,最后落在蜷缩如石像的周鸣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惜。他并未寒暄,只是缓缓走到周鸣对面,隔着篝火盘膝坐下,如同面对一位沉疴难起的故友。
“周子,”目夷的声音平和而低沉,如同浸润了岁月的古琴,“卫国境内,颍水之畔,新添坟冢七千余座。焦禾蔽野,饿殍塞途,稚子啼饥之声,彻夜不绝于道。”
周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依旧沉默,只有篝火在他空洞的眸子里跳跃。
目夷并不在意,继续道:“晋楚争锋,吴越相噬,郑卫焦灼,天下汹汹,如沸鼎之汤。王纲解纽,诸侯视黎庶如刍狗。兵燹所至,非止战士殒命,更是苍生浩劫。”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周鸣脸上,“宋国力微,然襄公(宋襄公,此时或需调整时间线,或视为原创的宋国开明君主)心系生民,不忍坐视。目夷此行,受君命及数国苦主之托,欲斡旋于晋楚之间,暂息干戈,哪怕…仅得数年喘息之机,让百姓得收一季粟,孩童得活一冬寒。”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恳求:“世人皆言周子洞悉天机,算无遗策。然目夷所求,非战之胜算,乃止戈之方!恳请周子,以无双之智,为这疮痍大地,算一算…和平之可能!”
“和平…可能?”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从周鸣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带着浓浓的嘲讽与绝望。他终于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曾倒映星辰与算理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死寂。“公子…见过焦土上抽芽的新粟么?见过屠城后堆起的‘京观’么?见过母亲…抱着饿死的婴儿…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么?”每一个问句,都像冰冷的刀子,剐着他自己的心。
目夷迎着他死寂的目光,毫不退缩,眼神悲悯而坚定:“正因见过,才知其惨烈!正因其难,才更需智者指引!周子,算尽天机,难道…就算不出一条生路?”
“生路…”周鸣喃喃重复着,目光缓缓移向篝火旁散落的一根半截焦黑的木棍。那曾是观星台顶梁柱的一部分。他伸出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拾起了那截焦木。指尖传来粗糙冰冷的触感。他沉默着,用指甲在焦黑的木炭表面,缓缓地、用力地刮擦。
黑色的炭粉簌簌落下,露出下方相对浅色的木质。他刮得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又绝望的仪式。炭粉在他指尖堆积,又随着寒风飘散。渐渐地,一个歪歪扭扭、却带着奇异力量的卦象符号,在焦木表面显现出来——? 师卦(地水师,主战争、凶险)。
目夷屏息凝神,看着那象征着无尽杀伐的卦象。
周鸣的动作并未停止。他的指甲如同最原始的刻刀,在“师”卦的旁边,继续刮擦、勾勒。炭粉飞舞,第二个卦象艰难浮现——? 比卦(水地比,主亲附、和平)。
师(战争)与比(和平),两个截然相反的卦象,并排刻在这根象征毁灭的焦木之上,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显得无比刺目而诡异。
“公子所求…止戈之算…”周鸣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好…我便…算给你看!”
他猛地丢开焦木,眼神中那死寂的深处,似乎被强行点燃了一丝微弱却偏执的火焰——那并非希望,而是一个数学家面对终极难题时,近乎自毁的、必须求解的本能!他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扑向散落在地的竹简碎片!他不再挑选,抓起相对大一些的、还算平整的残片,又摸索着从火堆旁捡起几根烧了一半的细长炭枝——这便是他此刻唯一的“算筹”和“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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