邲水之战的硝烟并未完全散去,如同粘稠的污血,沉沉地淤积在中原大地上。晋军虽未如历史记载般一溃千里,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被迫收缩防线,放弃了邲水以东的大片区域。焦糊味、尸骸腐败的恶臭,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死寂,取代了震天的杀伐,笼罩了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
周鸣拒绝了任何车驾随从。他徒步行走在这片刚刚经历过地狱洗礼的土地上,深色的布衣下摆早已被泥泞和污血浸透,变得僵硬沉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消耗殆尽的灰败,如同被战火燎尽生机的枯木。那双曾洞悉星辰轨迹、推演万物变化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深渊,映照着满目疮痍。他行走,不是为了凭吊,不是为了视察,更像是一种自我放逐,一种用双脚丈量自己“智慧”所结出的恶果的酷刑。
眼前不再是冰冷的沙盘和抽象的符号,而是战争最原始、最赤裸的馈赠——人道灾难。
焦土:数字模型下的地狱图景
离开晋军控制区不久,景象骤然变得凄厉。田野不再是记忆中的阡陌纵横,青黄相接。目光所及,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丑陋的黑色疮疤。尚未完全成熟的粟禾被成片成片地烧毁,只留下焦黑的秸秆如扭曲的枯骨般戳向铅灰色的天空。精心开凿的水渠被填塞或故意污染,散发着恶臭。成片的桑林被砍伐殆尽,只剩下光秃秃、渗着树液的断桩。村落只剩断壁残垣,残存的土墙上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和暗褐色的喷射状污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尸臭和一种土壤被彻底破坏后散发的、令人作呕的酸败气息。
周鸣的脚步在一处巨大的、尚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焦黑田埂边停下。他认得这里。战前,他曾协助晋军后勤官推演过楚国的粮草补给线模型。为了最大程度削弱楚军的持续作战能力,他基于“后勤链脆弱性分析”(Logistics Chain Vulnerability Analysis),精确计算出了需要摧毁的楚国边境粮仓位置、囤粮村镇以及主要产粮区的比例——三成。这个数字,在当时沙盘的推演中,是一个高效的、能迫使楚军缩短战线、降低其战略持久度的“最优解”。模型清晰地显示,摧毁三成关键区域,可导致楚军前线补给效率下降45%,预期作战周期缩短30天以上。
冰冷的数字,此刻化作了眼前的炼狱。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农,正跪在焦黑的田地里,徒劳地用枯枝般的手扒拉着滚烫的灰烬,似乎在寻找哪怕一颗未被烧焦的谷粒。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浑浊的泪水在布满沟壑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泥痕。不远处,一个同样瘦小的男孩,呆呆地坐在半截焦黑的树桩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空空如也、破了大半的陶瓮,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灵魂已被这焦土一同焚尽。
“三成…”周鸣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模型里那个抽象的“三成”,代表着多少这样的老农和孩童?代表着多少村庄赖以活命的希望被付之一炬?代表着多少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里,注定要发生的、规模远超战场的死亡?他构建的数学模型,精准地计算了如何制造饥荒,如何高效地杀死那些从未拿起过武器的平民!这哪里是“最优解”?这是魔鬼的契约!
屠城:震慑模型的冰冷回响
绕过一片死寂的废墟村落,前方传来一阵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呜咽和零星的、撕心裂肺的哭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烈到化不开,即使深秋的寒风也无法吹散。
一座名为“陉邑”的小城出现在视野中。城墙低矮,此刻多处坍塌,城门早已破碎不堪。城头上,一面残破的黑色楚军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城墙根下,景象触目惊心。
尸体。层层叠叠的尸体。老人、妇孺、青壮…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堆积在护城河早已被血水染红的淤泥里,堆积在坍塌的城墙豁口处。许多尸体残缺不全,头颅被斩下,堆积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京观”,空洞的眼窝无神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生者。未被清理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肿胀,引来成群的乌鸦,聒噪着落下又飞起,黑色的羽毛如同死亡的碎屑飘落。护城河的水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粘稠得几乎不再流动,上面漂浮着衣物碎片、断裂的肢体和鼓胀的牲畜尸体。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妇人,正发疯般地在尸堆中翻找。她撕扯着那些冰冷的、僵硬的躯体,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阿宝!我的阿宝!你在哪儿啊!”她猛地翻过一具少年的尸体,那孩子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妇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紧紧抱住那具冰冷的尸体,身体剧烈地抽搐,最终只剩下绝望到极致的、无声的颤抖。
周鸣的身体晃了晃,扶住旁边一截冰冷的断壁才勉强站稳。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陉邑…这个名字瞬间刺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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