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曲阜东南的一处乡野小邑。
时值深秋,本该是谷物归仓、农事渐歇的时节,空气里却嗅不到半分收获的喜悦,只有一股沉重的、带着铁锈和焦糊味的压抑。稷下学宫的喧嚣已成昨日旧梦,周鸣选择在此落脚,一为避齐国内部愈演愈烈的倾轧漩涡,二来也是图个清静,整理他那部融合了“数理”与“易变”的初稿《天工格物》。几间茅屋,一方小院,竹简堆叠,算筹散落于粗糙的桑木案几之上。他身着粗麻深衣,长发仅以一根荆簪束起,眉宇间属于顶尖数学家的那份锐利被刻意收敛,沉淀为一种近乎枯井的沉静,只有偶尔扫过算筹排列的目光,才泄露出深潭下的激流。
院外传来孩童压抑的哭泣和妇人絮絮的低语,间或夹杂着老人沉重的叹息。这不是一日两日了。周鸣放下手中一枚代表“坎”位(水/险)的黑色短筹,起身踱至柴扉边。
小径上,一队形容枯槁的流民正蹒跚而过。尘土覆盖了他们原本的衣色,担着破旧家什,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坐着眼神空洞的老人或面色蜡黄的孩子。一个跛足的老者落在队伍最后,背上捆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几乎将他压弯。他停下脚步,扶着路旁一株叶子半秃的桑树剧烈喘息,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周鸣这方小小的、尚算完整的院落。
“老丈,歇歇脚,喝口水吧。”周鸣拿起院中水瓮旁的一个陶碗,舀了清水递过去。
老者受宠若惊,双手颤抖着接过,贪婪地喝了几大口,水顺着花白的胡须流下,在脏污的前襟上洇开深色。“多谢贵人…多谢…”他喘息稍定,声音嘶哑。
“从何处来?”周鸣问,目光扫过老者包袱缝隙里露出的半截木耒——那是农具。
“郑…郑地边邑,”老者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水,“造孽啊!晋国的大军扎在黄河边上,旌旗蔽日,战车隆隆,像打雷一样日夜不停!楚国的兵也来了,隔着河扎营,两边都红了眼!说是要打大仗了…我们这些住在河滩边的,哪里还敢待?田里的粟子刚黄了梢头,眼看就要烂在地里了…全完了啊!”他捶打着胸口,干嚎起来,绝望之情撕扯着周围的空气。
晋、楚、黄河…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铁蒺藜,瞬间刺穿了周鸣刻意维持的平静屏障。他脑海中瞬间构建起一个巨大的地理模型:黄河天堑,郑国作为缓冲带承受着两大巨头的挤压。邲水(今河南荥阳东北)!一个地名如同闪电般劈开记忆——春秋中期那场决定中原霸权归属的关键战役,晋楚邲之战!时间、地点、对峙的双方,一切严丝合缝地指向这个历史节点。巨大的历史惯性裹挟着冰冷的铁蹄声,碾碎了眼前老者微末的生存希望,也宣告了他短暂的乡野宁静即将终结。
“晋军主将何人?”周鸣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冷冽。
“听说是…中军将荀林父?”老者努力回忆着听来的只言片语,“还有先轸的儿子,叫先縠(hú)的,凶得很!楚王亲自来了,带着那个…那个令尹孙叔敖…”
信息碎片被迅速输入周鸣的思维处理器。晋国将帅不和(荀林父稳健,先縠激进)是已知历史变量,楚庄王熊侣锐气正盛,孙叔敖老成谋国。变量权重、冲突概率、爆发点预测…无数无形的线条在他意识深处交织、碰撞、推演。他仿佛看到两股庞大的军事洪流在黄河两岸蓄势,每一次斥候的接触,每一次将领的争吵,都在增加那个毁灭性的“战争概率值”。他沉默片刻,转身从院角陶瓮里舀出两捧粟米,用一块粗布包好,塞进老者手中:“走吧,往南去,找个安稳村子熬过冬天。”
老者千恩万谢地走了,背影佝偻,像一片随时会被秋风卷走的枯叶。周鸣站在柴扉边,望着远方天际。那里,沉沉的铅灰色云层低垂,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尘土和炊烟,还有一种无形的、绷紧到极限的张力,如同拉满的弓弦,只待一声号令,便会释放出毁灭的洪流。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已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当夜,弦月被浓云吞没,四野漆黑如墨,唯有风声呜咽。
“笃!笃笃!笃!”急促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院门外响起,不是寻常的叩门,更像是某种约定的暗号,短促、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周鸣并未睡下,正就着微弱的油灯光亮,在一卷处理过的素绢上勾勒复杂的几何线条——那是改进水车齿轮组的关键传动比图示。敲门声让他笔锋一顿,墨点晕染开一小片。他眼神瞬间锐利如鹰,迅速卷起素绢塞入案几下的暗格,随手拂乱了案上的算筹,抓起旁边一卷翻开的《周易》,摆出夜读的姿态。他起身,步履无声地走到门后,手按在腰间一柄短剑冰冷的柄上——那是管仲当年赠予的防身之物,名曰“尺规”,剑身狭直,隐有刻度纹路。
“何人?”声音透过门缝传出,低沉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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