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的春日,带着一种权力中心特有的、混合着花香与硝烟的气息。宫阙巍峨,飞檐斗拱在朝阳下投下森然的阴影。巨大的蟠龙铜柱支撑着深邃的殿堂,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熏香,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紧绷的张力。田穰身着崭新的玄端朝服,佩玉锵然,每一步踏在光洁如镜的玉墀上,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他身后半步,跟着同样身着士子深衣的周鸣。这是周鸣首次踏入齐国真正的权力心脏,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肃立的、身着繁复章纹朝服的卿大夫们。那些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不屑,或带着深沉的算计,如同无数道无形的锁链缠绕而来。
田穰因郯邑推行“相地衰征”成效卓着(府库增收显着、底层怨气平复、边境因“阴符”传递而消息灵通处置得当),加之周鸣“神算”之名与明伦台“格物致知”之论的巨大影响力,已被国君桓公(或此时实际执政的管仲)视为新兴的实务干才。此次召见,名为垂询地方治理之“善政”,实为考察其策能否推而广之,以充国用。
朝议开始,气氛尚算平和。国君(或主持朝议的上卿)端坐于丹陛之上,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田穰身上:“田卿,闻尔治郯邑,行‘相地衰征’之新法,府库充盈而民无怨声。此等善政,可为诸卿道来?”
田穰精神一振,出班躬身,声音洪亮:“臣启君上!郯邑之变,实赖顺应天道,明察物性!旧法粗征,如盲人摸象,沃土瘠田同赋,豪强坐享膏腴而赋轻,贫者困守劣地而赋重!怨气郁结,如地火暗涌!臣得异士周鸣之助,”他侧身示意周鸣,“以其‘格物致知’之术,详察田亩肥瘠、水利通塞、产量高下,依《易》理‘损益’之道,行‘相地衰征’之策!”
他展开一卷简牍,上面清晰地罗列着数据:“依新法,郯邑岁入,较往年旧制,增一成二!而占田亩七成之中下农户,赋额皆减,减幅自一成至五成不等!昔日聚众哭诉之景不再,今岁春耕,田间地头,皆闻农夫称颂君上仁德之声!此乃损有余(沃土多征)而补不足(瘠土少征),损上(府库适当让利)以益下(减贫户重负),上下交相益,财恒足矣!此非臣之功,实乃天道循环之正理!臣斗胆进言,此‘相地衰征’之策,可推及全国,以为富国强兵之基!”
数据清晰,逻辑分明,更抬出了“天道”大旗。殿内不少务实派卿大夫微微颔首,低声议论,显是心动。
然而,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古板、须发灰白的老大夫排众而出,正是代表旧贵族核心利益的上大夫高傒。他身着绣有古老兽纹的深紫色朝服,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怒意。
“一派胡言!田穰!尔等小吏,侥幸得一隅之安,便敢妄议祖宗成法,蛊惑君心,其心可诛!”高傒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殿堂,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他戟指田穰,矛头却直指其身后的周鸣:“什么‘相地衰征’?分明是‘乱地坏法’!祖宗之法,井田之制,赋税均平,乃维系邦国之根本!尔等擅改祖制,划分田亩三六九等,重赋良田,此乃动摇国本,离析人心!此其一罪!”
他猛地转向周鸣,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其二,尔所倚仗者,不过一介来历不明、妖言惑众之‘神算’!明伦台狂悖之论,余音在耳!什么‘格物致知’?什么‘数理天道’?分明是亵渎神明,毁弃礼乐!此等妖邪之术,操纵卜筮,妄测天机,今日能‘算’赋税,他日便能‘算’国运、‘算’君心!此乃祸国之源!田穰!尔引狼入室,竟敢以此妖人之术,妄图祸乱全国?尔等居心叵测!” 高傒的指控极其恶毒,将经济改革上升为颠覆礼法、威胁君权的政治罪行,更是将周鸣彻底妖魔化。
殿堂内一片死寂。高傒的党羽们纷纷投来附和与敌视的目光。田穰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汗,高傒的权势和扣下的帽子太重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立于田穰身后的周鸣,向前一步,与田穰并肩,对着丹陛方向,深深一揖。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声音清朗平和,竟似未被那滔天的恶意所影响。
“下士周鸣,拜见君上,拜见诸公。”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迎向高傒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视线,“高上大夫言重了。周鸣一介布衣,不敢言‘术’,更不敢称‘妖’。所行者,不过‘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中通人事之数’而已。”
他转向田穰带来的那卷简牍:“高上大夫斥新法坏祖宗成法。然祖宗立法之时,田亩之广狭、肥瘠、产出之悬殊,可有如今日之甚?民力之困顿,府库之需求,可有如今日之迫?刻舟求剑,岂是尊祖?实乃误国!” 他先以时代变迁驳斥“祖宗成法不可变”的僵化。
随即,他再次指向简牍上的数据:“郯邑之数,非凭空臆造。乃踏遍田亩,观土色,察水利,访老农,积千般‘象’,方得此‘数’。府库增一成二,是实;七成中下农户减赋,是实;怨气平复,民心归附,亦是实!此乃天地间本有之理循行所致,如同日月东升西落,非周鸣所能‘算’,所能‘造’!敢问高上大夫,若祖宗之法果真无暇,郯邑旧日赋税不均、民怨沸腾、府库难继之‘数’,又从何而来?此乃逆‘天理’之必然!” 他用铁一般的数据实证,作为最有力的反击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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