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老仓头的窝棚角落,第一次有了点“人”的气息。
老鹰兑现了他的承诺。周鸣那条依旧肿胀、但感染迹象在简陋护理和老陶持续采集的草药(车前草、大蓟)敷贴下被奇迹般控制住的伤腿,终于摆脱了最苦累的劳役。每日黄昏,会有一个看守面无表情地扔过来小半块相对精细、掺着少量豆粉的粟米饼,分量虽少,却不再是能硌掉牙的麸皮粗粝。偶尔,甚至有一小撮盐粒,咸味在干裂的唇舌间化开时,带来近乎奢侈的慰藉。
老陶的敬畏更深了,几乎将周鸣视作某种半人半灵的存在,主动承担了所有琐务,甚至用自己那份更差的口粮偷偷换取相对干净的布条,为周鸣更换腿上的敷料。聚落里的人,无论是村民还是流民,远远望见周鸣,眼神里都混杂着敬畏、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如同面对一件既珍贵又易碎的祭器。无人敢轻易靠近,更无人敢指使他做事。那个曾经在祭祀台上呼风唤雨、如今却如同阴沟老鼠般销声匿迹的巫祝,其下场便是最鲜活的警示。
周鸣获得了穿越以来最宝贵的资源——时间,以及相对安全的空间。他像一台终于接入电源的超级计算机,贪婪地吸收着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信息。
语言学习进入加速期。他像一个精密的信号处理器,捕捉着流民、村民、看守之间交流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词汇、每一个语气的细微差别。他强迫老陶充当翻译机,指着天空、大地、草木、工具、身体部位,反复询问、确认、模仿。名词(日、月、山、水、火、石、戈、矛、牛、羊)、动词(走、跑、吃、喝、打、杀、看、听)、简单的形容词(大、小、好、坏、冷、热)如同数据流般涌入他的大脑,被分门别类地存储、关联、构建起一个粗糙但不断扩展的语言模型。他开始能听懂简单的对话片段,也能用极其生硬、语法混乱、但关键词清晰的短句表达基本需求。
更重要的是对社会结构和运行规则的认知。通过观察和零星信息的拼凑,周鸣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残酷而清晰的春秋底层图景:
权力金字塔: 聚落长老(依托血缘和年岁威望) → 聚落管事(负责具体事务) → “老鹰”(流民头领,拥有武力) → 普通看守/青壮 → 庶人(聚落原住民) → 流民(外来者,地位最低) → 奴隶(如同牲畜)。
生存法则: 暴力是最终仲裁者。粮食是生命线。血缘和宗族是底层庇护所(流民最惨)。对超自然力量的敬畏是普遍精神底色,但实用性远高于纯粹的虔诚(有用则拜,无用则疑)。
他的位置: 一个因“神异”而被暂时供奉在边缘地带的“异数”,如同一个插在泥土里的图腾,看似被敬畏,实则根基脆弱,随时可能因一次“预言”失效或上位者一念之差而崩塌。
那块残缺的玉玦,被他小心地贴身收藏。老陶敬畏的眼神和聚落长老初次见到它时一闪而过的惊疑,都昭示着其代表的“士”身份,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象征性的涟漪。这是他未来可能撬动更高阶层的唯一杠杆,但如何使用,风险未知。
日子在伤腿缓慢的恢复、语言能力的点滴积累和对环境的持续解析中滑过。聚落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干旱的阴影被那场及时雨驱散,桑林里的危机也已解除。直到一个微凉的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窝棚角落的沉寂。
来人是聚落长老那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儿子,名叫“仲”。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但相对完整的麻布深衣(上衣下裳相连),腰间束着一条简单的布带,头发用骨笄整齐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一丝刻意模仿的稳重。他手里捧着一个用旧麻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件,眼神在敬畏和强烈的好奇心之间摇摆。
“周…周君?” 仲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发音清晰,显然受过比普通庶人更好的语言训练(可能跟聚落里识字的老人学过)。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对靠在草堆上的周鸣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拱手礼。
周鸣微微颔首,用生硬的语调回应:“仲…何事?” 他能感受到少年目光中那份强烈的好奇,这好奇与纯粹的敬畏不同,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仲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小心翼翼地解开手中的麻布包裹。里面露出的东西让周鸣瞳孔微缩。
那是几十根长短不一、打磨光滑的蓍草茎秆,被整齐地捆成一束。茎秆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浅黄色泽,显然年代久远,经常被人摩挲。旁边,还有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边缘磨得圆润、颜色深褐的龟甲。龟甲背面,清晰地刻着一些纵横交错的短线和断线(— 和 --),排列组合成不同的三画或六画符号。龟甲的某些特定位置,还有被高温灼烧过的焦黑痕迹和细微的裂纹。
蓍草!龟甲!卦爻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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