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幻影的核心区域,那颗不断向内塌缩、散发着令存在根基都为之颤栗的“虚无之核”,如同一个不祥的黑暗心脏,悬浮在绝对的寂静之中。
它吞噬光线,吞噬声音,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的“意义”,是这片星域最终极的绝望凝结。
黄泉立于这“虚无之核”前,紫色的身影在那可怖的黑暗背景下,显得愈发孤寂,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契合。她似乎本就属于这片终极的“无”。
没有犹豫,没有仪式,她如同前次“清理”一样,缓缓抬起了白皙的手,平静地、径直地,将手掌按在了那不断塌缩的“虚无之核”表面。
预想中的激烈冲突或能量爆发并未发生。
那足以在瞬间湮灭整个恒星系的、庞大而精纯的虚无之力,在接触到黄泉手掌的刹那,并未产生排斥,反而如同百川归海,温顺地,顺着她的手臂,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体内。
她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一个真正的无底洞。
没有光芒大作,没有气势暴涨,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空”在她周身弥漫开来。
那汹涌澎湃的虚无之力进入她的身体,如同水滴融入沙漠,没有激起丝毫波澜,只是让她那本就空洞的气息,变得更加幽深,更加不可测度。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承受着、容纳着这来自一个文明最终极的绝望与寂灭。
这便是黄泉的道路。并非简单地运用虚无之力,而是以自身为容器,承载虚无,容纳虚无,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成为虚无的一部分。
她行走于被虚无侵蚀的绝地,执行“清理”,吸收这些文明的“遗骸”,并非为了力量的增长,更像是一种……以自身那已被虚无深刻浸染的存在,去“消化”、去“承担”这些宇宙中的终极痛苦与绝望。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近乎自毁的修行方式,却也让她对虚无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姜弥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周身力量内敛,但精神高度集中。他深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如此近距离观察、感知“虚无之核”被吸收过程的契机,对于他理解虚无本质至关重要。
他全力运转着体内已然与他灵魂交融的「记忆」命途之力。
并非为了窥探黄泉的隐私——那是毫无意义且充满敌意的行为。
他的目标,是那颗正在被黄泉吸收的“虚无之核”本身。
他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紧紧锁定着“虚无之核”。当那庞大的虚无之力被黄泉抽取、剥离时,构成这颗“核心”的、属于那个消亡文明的最后信息流,也在不可避免地随之逸散、释放。
姜弥捕捉到了这些信息流。
那是无数个体在生命最后时刻的极致恐惧,是文明之火熄灭前的最后闪光,是无数未竟的梦想与爱恨情仇被强行碾碎时发出的无声尖啸,是存在意义被根本性否定后留下的、冰冷的哲学残渣……这些信息混乱、庞杂、充满了负面情绪,如同一个宇宙规模的悲剧在瞬间上演又落幕。
他沉浸在这悲怆的信息洪流中,试图从中剥离出关于“虚无”本身的、更纯粹的规则印记。他感受到了那种消解一切的“无力感”,那种将万物归于沉寂的“绝对性”。
然而,就在黄泉的吸收过程进行到最核心的刹那,当“虚无之核”的结构即将彻底瓦解,其与黄泉自身的虚无本质产生最深层次共鸣的一瞬间——
姜弥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这一丝波动,并非来源于那个消亡的文明,并非来自于外界的虚无之力。
它源于……黄泉自身意识的最底层。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浩瀚的虚无彻底淹没,但却带着一种无比坚韧的“质感”。
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对 “永恒痛苦” 的厌倦。
以及,一丝极淡、却清晰无比的,想要“终结这一切根源” 的决绝。
这意念波动转瞬即逝,如同错觉。但姜弥凭借其高度敏锐的感知和对意识层面的深刻理解,确信自己捕捉到的并非幻影。
这一瞬间,如同混沌中劈开了一道闪电,姜弥脑海中之前所有关于黄泉的观察、猜测与不解,骤然贯通!
他恍然大悟。
黄泉这看似冷酷无情、不断追逐并吸收虚无的“追杀”之路,其最深处、最本源的驱动,或许并非世人所理解的毁灭欲望,或者单纯的命途践行。
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针对宇宙间这种终极痛苦与绝望的 “解脱” !
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另类救赎!
她目睹了太多文明在虚无中无声无息地消亡,感受了太多被“无意义”吞噬的极致痛苦。她自身也深受其害,记忆磨损,情感冰封。或许,在她那被虚无侵蚀的意识深处,萌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既然虚无是宇宙中如此普遍且终极的痛苦根源之一,那么,能否由她这个已然半只脚踏入虚无的存在,去主动“容纳”这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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