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来了。
并非想象中的毁灭光束，而是一种绝对的「静默」。
如同宇宙诞生前的虚无，带着抹除一切的意志，从「渡鸦」所在的方向弥漫开来。我们所处的巨大穹顶空间，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失真，仿佛被一块巨大的橡皮擦缓缓擦去。甚至连「摇篮」核心那柔和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静默」面前，也显得摇曳不定。
终极权限覆盖——它不是攻击，而是「重置」。要将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们，包括「摇篮」，都归于它设定的「虚无」。
我们倾注全部力量构筑的心灵壁垒，在与这「静默」接触的瞬间，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壁垒上那由亿万人心汇聚的光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明灭闪烁！
「顶住！」鸽子在意识链接里咆哮，但他的意志传递过来的，是如同瓷器开裂般的痛苦。
「网络稳定性：55%……48%……急剧下降！」阿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不行！撑不住！这种层面的覆盖……我们理解不了！」
凌霜的意志依旧如钢似铁，但我能感觉到她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夜凰沉默着，将所有的锐气都化作了坚守的执念。
我也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静默」侵蚀、同化，仿佛要融入那片永恒的虚无。文明的信息流变得滞涩，引导协议的光芒黯淡下去。
难道……集众之路，终究敌不过这绝对的「归一」？
就在这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我左眼的直播间屏幕，那原本与「静默」对抗而变得微弱的光芒，忽然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闪烁起来。
不是抵抗，也不是加固。
而是一种……回应？
一种源自无数个体意识最深处，对于「存在」本身最原始、最本能的……确认！
我不是「先行者」，不是「继承者」，甚至不只是陆燃。
我是「我」。
凌霜是「凌霜」，鸽子是「鸽子」，阿哲是「阿哲」，夜凰是「夜凰」。屏幕后的每一个意识，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
这无数个「我」，构成了文明的底色，构成了无法被任何「虚无」和「归一」所彻底抹除的……「噪音」！
这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我即将沉寂的意识！
我放弃了对抗，放弃了加固。
我引导着网络中所有同伴的意志，引导着直播间那浩瀚的「人心」，不再去构筑壁垒，而是将它们汇聚成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关于「自我存在」的宣告！
我们不是要阻挡你。
我们只是要告诉你——
「我们，在这里！」
这道由无数「我」汇聚成的宣告，没有形态，没有能量波动，却像一根最纤细也最坚韧的针，精准地刺入了那片弥漫的「静默」之中。
「静默」停滞了一瞬。
仿佛绝对零度的冰，遇到了一滴无法被冻结的活水。
「渡鸦」那一直毫无波动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近乎崩裂的震颤：「……存在……悖论……？！」
他那由数据构成的模糊身影，在这声「存在宣告」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扭曲、崩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碎成了无数无法拼合的碎片！
「不——！！这不应该——！！『观测者』——！！」
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困惑的尖啸，随即彻底消散，连同那弥漫的「静默」一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穹顶空间恢复了稳定，只是边缘处留下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擦除过的痕迹。
「外部干扰……已清除。」
「终极权限覆盖……失效。」
「文明引导协议校准……完成。」
「摇篮」核心那平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们赢了？
意识网络依旧连接着，但那股庞大的压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空白。我们几个人，包括我在内，都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结……结束了？」鸽子茫然地看向四周，又看看自己的手，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还存在。
「『渡鸦』……他最后喊的『观测者』是什么？」凌霜支撑着坐起来，眉头紧锁，看向那颗悬浮的核心。
核心的光芒温和地流转着，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在我们心中响起，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候选者们。『渡鸦』，亦是曾经的候选者之一，代号『清算者』。」
「他在最终试炼中，选择了以绝对理性抹除文明差异性，达成永恒『静默』以求规避『虚空之潮』。此方案被判定为文明本质的消亡，故而被否决。」
「他无法接受，其权限被部分剥离，意识流放。未曾想，他竟以这种方式归来，并险些成功。」
原来如此……一个走入歧途的失败候选者。
「那么，『观测者』呢？」我追问，直觉告诉我，这才是关键。
核心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一瞬。
「『观测者』……是立于『摇篮』系统之上的存在。我们亦是祂们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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