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岩壁上的发光苔藓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我们沉默而疲惫的脸。空气中那股古老潮湿的气息越来越浓,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仿佛整座山脉的重量都压在了胸口。
「还有多远?」鸽子喘着气问道,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有些闷。
「很近了。」我感受着肩上烙印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牵引感,「就在下面。」
那感觉不再是单纯的指引,而是一种呼唤,一种沉重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等待。
凌霜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我们安静。她侧耳倾听,眉头紧锁。「有声音。」
我们立刻屏住呼吸。除了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无数细碎低语混合而成的「沙沙」声,从隧道深处隐隐传来。那声音不像是物理层面的声响,更像直接响在意识边缘,让人头皮发麻。
「是……‘摇篮’?」阿哲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像。」夜凰握紧了手中的短刃,眼神锐利,「更像是一种……防御机制,或者……记录。」
「过去看看。」凌霜率先迈步,动作依旧干脆,但我能看到她后背肌肉绷得很紧。
越往里走,那「沙沙」声就越清晰。渐渐地,低语中开始夹杂着一些破碎的画面,像老旧的电影片段,强行塞进我们的脑海——
燃烧的城市,绝望的哭喊,扭曲的怪物……那是「虚空之潮」降临时的景象,是「先行者」文明覆灭前的最后记忆。
紧接着,画面切换。巨大的方舟起航,承载着文明的种子射向深空……但更多的,是留在地面,与母星一同走向终结的、无数平凡个体的脸庞。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眷恋,他们最后时刻的平静或疯狂……
庞大的负面情绪和毁灭景象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们的意识。
「呃……」鸽子闷哼一声,抱住了头,「妈的……头好痛……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阿哲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是……是历史……‘先行者’毁灭时的集体记忆残留……」
连凌霜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在强行抵抗这种精神层面的侵袭。
我也感到一阵阵眩晕,那些绝望的画面几乎要将我的意志吞噬。但肩上的烙印在此刻微微发烫,传递出一丝清凉的守护之意,同时,我左眼的直播间屏幕也再次自动亮起,虽然信号依旧不稳定,雪花般闪烁,但那些滚动的、属于这个时代观众的弹幕,形成了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屏障,帮我抵挡着那来自远古的悲伤洪流。
我猛地意识到,这不只是路径,这本身就是一场试炼!一场针对「继承者」心志的试炼!承载文明,首先要能承受其重量!
「稳住!」我低吼道,抓住身边几乎要跪下的阿哲的手臂,「别被它们吞噬!这些都是过去!看着我们自己的路!」
我同时将一部分通过烙印感知到的「稳定」感,尝试着分享给最近的凌霜。她身体微微一震,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更加坚定,对我点了点头。
我们互相支撑着,像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的小船,一步一步,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和记忆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那「沙沙」声和破碎画面骤然消失了。
前方豁然开朗。
我们走出了隧道,站在了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边缘。
眼前,不再是粗糙的岩壁,而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半球形的巨大穹顶。穹顶本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核心」。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不断生灭的、由无数细微光点和复杂几何符号构成的「概念」。它安静地旋转着,每一次生灭,都仿佛蕴含着星辰的诞生与寂灭,文明的兴起与衰落。它庞大,却并不令人感到压迫,反而有一种母亲怀抱般的温暖与悲伤。
这就是「摇篮」的核心。
我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
「我们……到了?」鸽子喃喃道,打破了寂静。
就在这时,一个平和、中性,仿佛由万物之声混合而成的声音,直接在我们所有人的心中响起:
「欢迎,候选者。」
「检测到‘钥匙’载体,权限验证通过。」
「检测到泛意识海微弱连接,符合基础筛选条件。」
「检测到同行者,意志连接强度:中等。」
「最终继承协议,启动前确认。」
核心的光芒微微流转,一道光束投射在我们面前,形成了一个复杂无比、不断变化的星图,其中标注着无数文明的兴衰曲线,以及……一道正在缓慢逼近、吞噬一切的黑暗浪潮——「虚空之潮」的模拟影像。
「继承‘摇篮’,意味着接受‘先行者’的最终使命:引导文明火种,规避‘虚空之潮’的毁灭命运。」
「此过程伴随极高风险。继承者意识将与核心永久绑定,承担文明演进之重负,直至下一个纪元开启,或……与文明一同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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