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渊那夜看似随意的解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教坊司这潭深水中漾开的涟漪,远比表面看到的要持久。
萧镜璃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的变化。
柳烟的眼神比以前更加尖刻,偶尔投来的目光里淬着冰冷的妒火和一种被比下去的不甘。其他一些同期或早先入坊的女子,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疏远中夹杂着窥探,仿佛她身上突然贴上了一张无形的、引人注目的标签。
就连钱嬷嬷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训斥依旧,竹尺依旧,但那份挑剔里,似乎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掂量。她不再轻易将萧镜璃混于众人之中,有时会单独叫她演示某个动作,或问一两个关于音律、诗书的偏门问题,像是在评估一件蒙尘器物的真正价值。
这种“特殊关注”让萧镜璃脊背发凉。她宁愿继续被忽视,藏在阴影里慢慢积蓄力量。慕容渊的好意,无形中将她推到了微弱的灯光下,这灯光不足以庇护她,却足以让黑暗中的眼睛更清晰地看到她。
她必须更加小心。
这日练习间歇,众人得以在狭窄的院落里短暂休息,透一口气。深冬的阳光稀薄无力,照在身上几乎没有暖意。
小禾蹭到萧镜璃身边,小声说:“璃姐姐,我打听到了,后园那个小湖,她们私下都叫它‘碧波池’。”她脸上带着一点完成任务的讨好和兴奋。
萧镜璃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听说湖底铺了一种特殊的青石,天气好的时候,阳光照下去,湖水看起来特别绿,像块翡翠似的,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儿。”小禾压低声音,“但是…嬷嬷们确实不让咱们靠近。说那边偏僻,水又深,以前…以前好像淹死过不小心失足的人。”她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带上了些许恐惧。
碧波池,偏僻,水深,淹死过人。
墙上的警告似乎得到了印证。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提醒,而是一个用生命换来的、血淋淋的警示。那个留下痕迹的人,是想警告后来者远离那个危险之地?还是说,那“失足”背后,藏着别的隐秘?
萧镜璃正沉思间,柳烟的声音尖利地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哟,这是躲在这里嘀咕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小禾,我劝你离某些人远点,别怎么被带累死的都不知道!”
小禾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
萧镜璃抬起眼,平静地看向柳烟:“柳姐姐此话何意?”
“何意?”柳烟抱着胳膊,一步步走近,声音不高,却确保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女子都能听见,“别以为那夜得了慕容世子一句夸,就真飞上枝头了。贵人们一时兴起,说的话转头就忘!你如今还是个官奴,在这教坊司里,身份没比我们高半分!这般不清不楚,暗地里勾勾搭搭,打量谁不知道呢?若是惹恼了妈妈,或是犯了坊里忌讳,到时候…”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萧镜璃和小禾之间扫来扫去,“…可就不是打几板子能了事的了。说不定啊,哪天夜里,‘不小心’跌进哪个池子里,都没人知道!”
“碧波池”三个字仿佛冰针,猝然刺入萧镜璃耳中。
柳烟是巧合提及,还是…她知道了什么?她是否也见过墙上的刻痕?或者,这只是她惯用的、含沙射影的威胁方式?
萧镜璃袖中的手微微攥紧,脸上却依旧看不出波澜:“柳姐姐想多了。那夜只是侥幸,世子爷心善,为刘大人解围罢了,与我何干。至于坊里的规矩,我自会谨守,不劳姐姐费心提醒。”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反倒衬得柳烟的咄咄逼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
柳烟脸色一沉,还想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芸娘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快步走进院子,目光扫了一圈,径直走到萧镜璃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璃娘,芸姑姑让你过去一趟。”
瞬间,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柳烟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和看好戏的神情。小禾则担忧地望了她一眼。
又是因为慕容渊?还是因为别的?芸娘亲自召见,绝不会是小事。
萧镜璃的心缓缓下沉。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皱的衣摆,对那小丫鬟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她跟在丫鬟身后,走出院落,将那些揣测、嫉妒、担忧的目光统统甩在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平稳,心跳却擂鼓般敲击着胸腔。
阳光将她瘦削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一道无声延伸的裂痕,预示着她小心翼翼维持的、短暂的平静,即将被彻底打破。
前路是未知的风暴,而她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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