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重复的屈辱和疲惫中缓慢爬行。每日天不亮起身,冷水盥洗,粗糙的食物,然后是漫长而严苛的训练——仪态、歌舞、乐器、酒令,甚至是如何巧笑,如何欲拒还迎。稍有差错,钱嬷嬷的竹尺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萧镜璃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沉默地承受着一切。她学得很快,但总是恰到好处地藏起一部分实力,既不至于因愚笨而招致过多的责罚,也不至于因过于出色而引来过早的、危险的关注。她将自己隐藏在众多惶惑不安的新人之中,观察,倾听。
柳烟似乎盯上了她。或许是因她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或许是因芸娘最初那片刻的留意。柳烟会故意在分组时将她挤到角落,在她练习时“不小心”撞到她,或是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说着“侯府千金又怎样,如今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位大人看中,收到府里当个最下等的玩物”之类的话。
萧镜璃大多不予理会。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面墙,以及那个模糊的警告上。
“碧波池……”
她趁着无人注意时,再次触摸那刻痕,确认了那三个字。教坊司占地不小,除了她们这些低等官奴居住的拥挤院落,还有供宴饮歌舞的主楼、花园,甚至有一片据说引了活水的小湖。她需要知道“碧波池”究竟指哪里,又为何需要“慎”。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
那日练习端盘行走,一个年纪小、名唤小禾的女孩因连日的饥饿和紧张,脚下发软,捧着的空碟摔了一地,碎裂声刺耳。钱嬷嬷顿时沉下脸,竹尺劈头盖脸就要打下去。
“嬷嬷息怒。”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众人看去,竟是萧镜璃。她上前一步,垂首道:“小禾年纪小,并非有意。这地上的碎片,奴会立刻收拾干净,绝不耽误嬷嬷教导。”
钱嬷嬷举起的尺子顿了顿,眯眼看着她:“哦?你倒会卖好。”
萧镜璃语气依旧平静:“奴不敢。只是怕碎片伤了后来姐妹的脚,也是怕声响惊扰了别处的贵人。”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教习的面子,也点出了实际利害。钱嬷嬷冷哼一声,放下了尺子,对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禾斥道:“还不快滚到一边去!看在有人替你求情的份上,今日饶你一次!萧镜璃,你把这里收拾干净,一片渣子都不许留!”
“是。”萧镜璃应声,立刻蹲下身,仔细地捡拾地上的碎瓷片。
小禾惊魂未定地被拉到一旁,看向萧镜璃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众人散去。小禾磨蹭到最后,等到无人注意,悄悄走到正在角落整理床铺的萧镜璃身边,声音细若蚊蚋:“……璃姐姐,今天,谢谢你。”
萧镜璃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女孩,眼神温和了些许:“举手之劳。在这里,凡事小心些。”
小禾用力点头,眼圈又红了:“我、我害怕……我什么都做不好……”
“慢慢学,总会好的。”萧镜璃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入坊有些时日了,可知道坊内有没有叫‘碧波池’的地方?”
小禾愣了一下,努力回想:“碧波池?好像……好像听哪个姐姐提起过。是在后园那边吧?据说是个小湖,夏天开了荷花很好看,但水挺深的。嬷嬷们不怎么让我们去那边玩。”
后园。小湖。水深。
墙上的警告似乎有了解释。
萧镜璃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原来如此,听着倒是个雅致的地方。”
小禾并未起疑,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便匆匆离开了,似乎怕被人看见与萧镜璃过多接触。
又过了两日,芸娘突然来到她们居住的院落。她的到来让原本稍有松懈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芸娘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萧镜璃和另外几个容貌出色的女子身上。
“收拾一下,今晚前头宴饮,缺几个捧壶斟酒的。你们几个,跟我来。”
被点中的几人脸色瞬间白了。前头宴饮,意味着要直面那些陌生的、不知脾性的官员。捧壶斟酒看似简单,却极易出错,一旦惹恼客人,后果不堪设想。
柳烟也在其中,她脸上掠过一丝紧张,随即又强自镇定,甚至隐隐露出一丝期待——这或许是个机会。
萧镜璃的心脏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平静。她低头应了一声:“是。”
她们被带到一个侧厅,换上了统一的、比她们平日所穿稍好一些的藕荷色衣裙,发间簪了一朵小小的绢花,脸上也被要求薄施脂粉。
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陌生的脸。脂粉掩盖了连日的憔悴,唇上一点点嫣红让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那双眼睛,在略施粉黛后,更显得黑白分明,沉静之下,仿佛藏着幽深的漩涡。
芸娘亲自过来看了一眼,目光在萧镜璃脸上停留片刻,难得没有挑剔,只淡淡道:“低着头,少说话,多做事。眼睛放亮些,贵人杯空了就斟满,但别凑得太近惹人厌烦。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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