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广场之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那股子刺骨的肃杀之气,被涤荡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而坚韧的气息,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那不是太阳的燥热,而是一种源于心底的,对生命的渴望与赞叹。
“春风吹又生……”
台下,不知是谁,用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诗。
这一点声音,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涟漪。
“我……我感觉不冷了。”
“我的天,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林秀才!是他的诗!他的诗把那个老家伙给吓跑了!”
人群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猛烈的声浪。
这声浪里,不再有对官仓大火的恐慌,不再有对李家的畏惧,只剩下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崇拜与激动。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神迹。
一场以文气为刀剑,以诗篇为战场的对决。
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用一首诗,击溃了不可一世的豪强!
高台之上,王丞哲死死抓着公案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刚刚也承受了那股杀伐之气的冲击,头晕目眩,心神欲裂。
可林凡那一句“野火烧不尽”,却像一剂强心针,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看着身前这个依然站得笔直的年轻人,心中翻江倒海。
天人感应!
这在典籍中才偶有记载的传说境界,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终于明白,自己送去府学的那封信,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那不是求援,那是投下了一颗足以引爆整个青州文坛的惊雷!
“老师……”林凡转过身,看向台下的陈望,声音有些虚弱,但脸上却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赢了。
陈望老夫子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台上的林凡,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拜,拜的不是学生,而是他毕生所求的文道之光。
“来人!”王丞哲猛地站起,环视全场,声音洪亮如钟。
“将罪犯李承风,押入大牢!”
几个早已看呆了的衙役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将瘫软如泥的李承风拖了下去。
李承风已经彻底傻了,嘴里只是反复念叨着:“不可能……孙供奉……不可能……”
王丞哲走到高台边缘,面对着下方万千百姓。
“诸位乡亲!”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底气。
“你们都看到了!邪不压正!公道自在人心!”
“李家构陷忠良,草菅人命,如今更是丧心病狂,火烧官仓,意图让我全城百姓陷入饥荒,其心可诛!”
“但是!”他话锋一转,手臂指向城南的方向。
“一场大火,烧不尽我青阳县的根!”
“一阵歪风,吹不倒我青阳县的魂!”
“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就像林凡的诗中所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青阳县的天,塌不下来!”
“塌不下来——!”
“王大人英明!”
“林秀才万岁!”
人群的情绪被彻底点燃,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民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聚。
……
李府。
书房内,李绍元正悠闲地品着一杯新茶。
他笃定,此刻的县衙广场,应该已经因为官仓的大火而乱成一团。
王丞哲那个愣头青,必然是焦头烂额,威信扫地。
民意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旦百姓因为缺粮而恐慌,他王丞哲的公审,就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到那时,他只需稍稍放出一些粮食,便能轻易将民心重新收拢回来。
至于林凡,一个被激怒的百姓都能用石头砸死他。
一切,尽在掌握。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李绍元眉头一皱,正要发怒,却看清了来人。
孙敬才。
只是,此刻的孙供奉,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高人雅士的风范。
他发髻散乱,衣袍上沾着尘土,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一张老脸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孙供奉?你这是……”李绍元站了起来,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家主!快!快走!”孙敬才扑了过来,抓住李绍元的手臂,声音嘶哑尖利。
“出事了!出大事了!”
“慌什么!”李绍元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喝道,“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天塌下来还可怕!”孙敬才颤抖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度恐怖的画面。
“那个林凡……他不是人!他是个怪物!”
“他……他吟诗,引动了天人感应!”
“天人感应?”李绍元愣住了,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虚幻。
“我的诗《雁门太守行》,杀伐之气已然化形,足以震慑全场,摧毁那小子的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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