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李庄，北风卷着细雪在土墙上打着旋儿。凤紫鸾蹲在灶膛前添柴火，铁锅里炖着的萝卜羊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混着柴火的焦香填满了整间屋子。半岁大的宝宝被裹在厚厚的小被子里，靠在她怀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拳头，君陌离正往墙上挂新打的年画，抬头笑道："凤鸾，你闻闻这汤，咱家那口老砂锅炖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嘛。"凤紫鸾用勺子舀了点汤吹了吹，"这羊肉是王大嫂家送来的山羊羔，萝卜是自家地里存的，放了去年晒的橘皮，暖胃又化痰。"她转头看向窗外，草药园的方向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被，只有几株忍冬藤的枯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小满他们几个娃娃今儿个没来？"
"在村头老槐树下堆雪人呢。"君陌离把年画扶正，那上面印着红彤彤的梅花和喜鹊，"说是要堆个'药材仙子'，非让你明天去给雪人戴朵花。"话音刚落，院门就被"砰砰"拍响了，小满裹着棉袍冲进来，头顶还挂着冰凌："凤医生！君叔叔！我爹让我来问，咱家腌的腊肉够不够分？大队说要给县里来的同志捎些年货！"
凤紫鸾笑着摸了摸他冻得通红的小脸："你爹倒是有心。告诉王大叔，腊肉、咸菜、炒花生都装两罐，再拿两瓶去年酿的枸杞酒。"说着从炕柜里取出个蓝布包，"这是给县里同志的草药香囊，用艾叶、苍术和薄荷缝的，能驱寒防感冒。"
小满接过香囊时，忽然压低声音："凤医生，我娘说...说您这胎要是生个女娃娃，就给我家妞妞当媳妇儿！"话没说完就被君陌离笑着弹了下脑门："小崽子，尽瞎想！你凤医生还怀着呢，咋就知道是闺女？"凤紫鸾抿嘴一笑，肚腹间隐隐传来胎动，像是有只小蝴蝶在轻轻扑扇翅膀。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村支书就带着几个青壮年抬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进了院子。"凤医生，县里来的卡车天不亮就到村口了！"村支书搓着手笑道，"说是要拉些咱李庄的特产去展览，大伙儿都说必须得把您种的丹参和黄芪带上！"凤紫鸾披上棉袄出门，只见院门口已经堆满了各家各户送来的年货——腌得透亮的咸鸭蛋、用红纸包着的炒瓜子、甚至还有一筐刚从雪地里挖出来的鲜蘑菇。
卡车发动时，小满扒着车栏杆不肯下来，君陌离只好把他举过头顶："小满，回去替我看着草药园，别让野兔子啃了当归苗！"孩子举着冻红的小手喊："君叔叔放心！我每天早上去给苗儿们浇热水！"逗得众人哄笑连连。
送走县里的同志后，凤紫鸾开始忙着准备年货。她把晒干的益母草剪成小段，和红枣、桂圆一起装进瓦罐里——这是给产后调理用的；又把去年秋天采的野蜂蜜仔细封存，准备过年时给君陌离蘸馒头吃。宝宝在摇篮里睡着了，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像个小福娃。君陌离蹲在炕沿帮她理线头："凤鸾，你歇会儿，我来缝这草药袋。"
"你缝的针脚比我还大。"凤紫鸾嘴上嫌弃，却把绣了一半的婴儿肚兜递了过去，"这是给咱闺女准备的，要是小子...就改成小褂子。"君陌离的手指粗，绣起花来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管他是丫头小子，咱都喜欢。对了，县里技术员来信说，开春要派农校的老师来教咱们育苗，说是要推广新法子。"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天，李庄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在灶台上贴"上天言好事"的灶王爷像，凤紫鸾也带着孩子们在草药园的简易棚子里摆了供桌，供奉着用面粉捏的"药王像"。小满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药王爷保佑，明年让咱们的黄芪长得比人还高！"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除夕夜，凤紫鸾一家三口围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包饺子。君陌离擀皮儿又快又圆，宝宝坐在小被窝里挥舞着小手，非要抓面团玩。凤紫鸾把包好的"元宝饺"码在盖帘上，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今年这年过得踏实，药材收成好，示范点也评上了先进。"君陌离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他眉骨上的疤痕格外鲜明："等开春，咱把西头的荒地也开出来，种些耐寒的药材。"
正月初一，天还没亮透，凤紫鸾就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只见村支书领着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老汉，手里还提着自家蒸的年糕："凤医生，大过年的，我们来拜年！"为首的王大爷抖开一块红布，里面竟是几株用棉花裹着的幼苗："这是我家祖传的'九节参'，听说你要办育苗班，先给你留着！"
凤紫鸾眼眶发热，连忙把老人们让进屋里。宝宝被此起彼伏的"长命百岁"声逗得咯咯直笑，君陌离则忙着给大伙儿倒红糖水。村支书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县里来信说，今年要给示范点拨专款，说是要建个烘干房，再买台小拖拉机！"
初五迎财神那天，凤紫鸾跟着君陌离去镇里赶集。集市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和春联。她在一个卖草药的摊位前驻足，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见她懂行，立刻压低声音："大妹子，我这有批野生灵芝，正宗的，便宜卖给你！"凤紫鸾拿起一朵看了看，摇摇头："大叔，这灵芝是人工种的，纹路太整齐，药效差些。"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惊叹，摊主红着脸直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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