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忱和宋言英快要被寨民们的热情吞没了,另一边的程文垣正捧着书对照姑娘们衣襟上的织纹,小果凑过去看了两眼,问道:“程公子,这不就是些花鸟山水,书里写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程文垣耐心解释道:“你看这红丝线织的山路,转弯的地方跟书里画的古道图一模一样。还有这黄丝线绣的茶芽,数量是三十六颗,对应着茶经里说的春茶三十六采。”
“啊?”小果没听懂,其实他这人不咋爱学习,然后默默远离了程文垣。
那姑娘听了,笑着往他面前凑了凑:“你要是喜欢,我教你织布如何?”
“你说真的?教我吧,我想学。”程文垣十分惊喜,他还当真了,把姑娘们逗得笑个不停。
日头渐渐西斜,阿石拉着赵尔忱和宋言英去看宋时沂修的沟渠,程文垣也跟了过去。
渠水清澈见底,阿石蹲在渠边,掬起一捧水递给赵尔忱:“宋先生说,这渠要修得弯弯曲曲,水流才缓,不容易冲坏田埂。你尝尝,这水甜得很。”
赵尔忱也接起水,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宋言英的声音:“阿木,你别往水里扔石子。”
回头一看,阿木正把捡来的石子往水里丢,水花溅到了宋言英的衣摆上,阿木吐了吐舌头,刚要跑就被阿石喊住:“回来给哥哥道歉。”
阿石的声音严肃了起来,阿木也知道哥哥是认真的,不敢再胡闹,低着头走到宋言英面前,小声道歉:“哥哥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宋言英本来就不怎么生气,见他这样,更生气不起来了,从怀里掏出颗糖递给阿木,让他下次别扔了。
阿木接过糖,心情多云转晴,拉着宋言英的手往田埂那边跑:“哥哥,我带你去看稻花鱼。”
宋言英被一个小孩拉着,跑都跑不稳,差点摔沟里去。
看着两人跑远的背影,赵尔忱笑着摇了摇头,程文垣则掏出纸笔,对着沟渠的走向临摹起来,“时沂叔这渠修得有章法,既顺着山势,又能灌溉到每块田,比书里写的水利图还精妙。”
天色晚了,寨老无论如何都邀请赵尔忱一行人在寨子里住下,赵尔忱他们也寻思着路不好走,干脆就这儿借住,问寨老寨里有没有空屋子。
可惜没有空屋子,但寨老让各家来接人,阿石拉着赵尔忱和宋言英回了自家吊脚楼,本来也要拉程文垣走的,但程文垣听说阿珠婶极为擅长织锦,便主动跟着人家走了。
睡前,赵尔忱翻出宋时沂的游记,看到黄鸡寨做客篇,末页写着“入乡随俗,亲身体之,方知山水真意”,然后合上游记,安心入睡。
天刚蒙蒙亮,阿石就揣着两个热乎的竹筒饭来叫门,“赵公子,程公子,要不要去后山茶园看我们采春茶?”
赵尔忱和宋言英爬起来,收拾妥当就跟着他往山上走,山路湿滑,宋言英走两步就踩滑了,抓住旁边的茶树枝才稳住,低头一看,手掌心被茶叶边划了道口子。
“这路也太险了,我四叔怎么没帮你们把路也修一修?”宋言英随口道,然后赵尔忱掐了他的手臂一把,他当宋时沂是基建之神呢?仅凭一己之力,这也要修那也要修。
宋言英这话让阿石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笑着递来片大叶子:“这是粽叶,碾碎了敷在伤口上,止血快。咱们寨里人上山都带着这个。”
到了茶园,赵尔忱和宋言英见大家都在采茶,也商量着要加入进去。
阿石的爷爷教两人捏住茶芽的根部往上提,叮嘱道:“一芽一叶才是好料,不能用指甲掐,掐了芽尖会发黑。”
赵尔忱试着采了几株,动作慢得很,宋言英更是采了半天,竹篓里才攒了小半把,还不小心把老叶子也摘了进去。
“阿英,你这不行啊,”阿石凑过来看了看,伸手把老叶子挑出来,“采完得挑一遍,老叶子炒出来发苦。”
宋言英一脸郁闷,在他眼里,老叶子和嫩叶子就没啥区别。
太阳渐渐升高,宋言英的额头上全是汗,掌心还起了个水泡,刚想撒手不干,就见阿石的爷爷背着满满一篓茶叶走过,竹篓的带子把肩膀勒出了红印,却半点没喊累。
身边的赵尔忱也很认真的在采茶,动作越来越熟练,宋言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采茶。
与此同时,程文垣正在阿珠婶家学织锦。
吊脚楼的堂屋里,摆着一架木制的织机,经线已经拉好,阿珠婶教他:“纬线从左边穿,纬线从右边穿,手要稳,线不能歪。”
程文垣按着她说的做,刚穿了几针,线就缠在了一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别急,”阿珠婶递来个木梭,“用梭子穿线,比手穿快。你看这织锦上的茶芽纹,每一针的距离都要一样,不然绣出来歪歪扭扭的。”
程文垣静下心来,手指被梭子磨得发红,却越织越熟练,等到中午时,竟织出了一小段带着茶芽纹的缎子。
阿珠婶看了笑着夸道:“不错,比我家阿妹第一次织得好多了。”
程文垣强压着上扬的嘴角,面上保持着谦虚,心底却在盘算着拿这块缎子做什么好,才能让他的遇见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自己亲手织出来的缎子。
傍晚时分,众人回到寨里,各家都开始准备晚饭,阿石家的灶房里,阿石娘用他们采的茶芽炒了锅新茶,又把阿石打回来的猪草切碎喂猪。
“你们采的茶芽嫩,炒出来的茶香得很,”阿石娘给两人倒了杯茶,“晚上咱们吃竹筒饭,就用你们上午采的茶芽煮个汤。”
宋言英捧着茶杯,喝了口热茶,茶香在嘴里散开,感觉身心都舒服又踏实。
晚饭时,两人捧着竹筒饭,就着茶芽汤,吃得格外香,这是他们第一次吃自己劳动换来的饭,尤其是宋言英,他都快被自己的劳动成果感动哭了。
赵尔忱心想,他好没出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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