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接客的人和揽活的车夫等才得以从“战场”的对面跑过来,其中就有来迎接王月生的武汉宝芝林的掌柜毕涛,和在此地王家商号历练的老营学员代表曾毓。按照王月生定下的规矩,迎来送往的最高规格也就是如此了,其他人都照常各司其职。多说一句,曾毓是难得的在王家商号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女毕业生,一手财务的本事令族中的老账房都叹为观止。好在家族内部和对外都说是替王月生培养人才,所以才能稍许被公平对待些,否则一个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的风评就能压死这个时代的职场女性。
三人也是快六年没见面了,久别重逢,少不得一阵兴奋与唏嘘。王月生看着身材欣长、文质彬彬的毕掌柜道:“老毕啊,几年没见一点没见老啊。是不是对工作不操心啊”。毕掌柜笑道:“东家,可不能亏心啊,咱老毕的业绩那可是响当当的。至于说为啥不显老,你看咱们的小曾姑娘,商号、银号的总账一把抓,不能说不忙吧,你看看她现在啥样”。
王月生看向曾毓,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呀,咱们的小曾姑娘咋还越来越年轻了呢?看来我从西洋给你们女孩带的化妆品,可以少送一份了”。
“讨厌,生哥,抠门就说抠门,别拿人家的美貌说事”。曾毓的谈吐完全不是此时大清人士的模样,而是彻底地被王月生在老营里熏陶或者说带歪的那种自黑自擂、互嘲互吹的后世校园风格。很多年以后,老营的学员散布世界各地、各行各业,有些在校园里都没有见过,但是经常两句话下来,就能从话风判断出彼此的校友身份。这是后话。
老规矩,有宝芝林分店的地方,王月生肯定就住宝芝林。至于曾毓这次来接他,一方面是代表此地老营学员来接自家的生哥,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就跟一个同样为老营毕业的宝芝林的妇科女郎中(大夫)住一起彼此照应,也属顺道。
当晚并没有什么接风洗尘之类的活动,王月生不提倡这个。安顿下来之后,简单问候了一下药房的同事,就带了两名派驻此地的自己之前就熟识的家丁(保镖)自己上街找饭辙,也顺便随意逛逛。
傍晚,汉口的寒气裹着江风钻进衣领。王月生裹紧青布长衫,沿着青石板路拐进汉正街——这条后世曾被被称作“天下第一街”的老巷子,此刻正从白日的喧嚣里缓过神来,像一口熬了一整天的老锅,蒸汽未散,余温犹存。
汉正街北起汉水,南接长江,自明末“正街”得名以来,已挤挤挨挨铺陈了三百年的商铺。12月底的傍晚,云收雨歇后的夕阳把屋檐下的“招财进宝”木匾染成蜜色,石板路上还凝着白日的潮气,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酱菜坛的酸鲜、药材铺的苦香,在空气里织成一张味觉的网。
天色渐暗,喧嚣渐歇,灯火初燃。白天的鼎沸人声和骡马嘶鸣稍稍减弱,但远未沉寂。大宗批发交易如布匹、药材、山货的高峰已过,小宗零售和市民采买正当时。
沿街店铺纷纷点亮灯笼——富商大店挂出明亮的煤气灯或煤油灯,如“叶开泰”药铺、“汪玉霞”糕点,映照着鎏金招牌;普通店铺和摊贩则点起纸灯笼或菜油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街道上空被密密麻麻的招牌--布招、木匾、灯笼--和晾晒的衣物、货物遮蔽,光线幽深,人影憧憧。
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是前店后坊的格局:
“谦祥益”、“瑞蚨祥”绸缎庄的布幌子被风吹得翻卷,伙计站在门口用竹竿挑着刚到的湖绉、宁绸,喊着“苏州货,软似云!”;
“万源号”杂货铺的玻璃柜台里摆着搪瓷缸、洋火(火柴)、铜锁,掌柜的正用算盘噼啪拨着账,嘴里哼着“汉正街,九省通,买不买的都来逛一通”;
“大有米行”的帆布篷下堆着雪白的湖南米、湖北籼米,伙计用木锨扬着米,扬起的糠秕在夕阳里像金粉;
“叶开泰”药铺的雕花门楣下,老药工正用铜杵捣着艾草,药香混着隔壁香烛铺的檀木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街上人流交织,百态纷呈。码头、货栈的苦力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三五成群,穿着破旧棉袄或夹衣,脚踩草鞋或破布鞋,涌入街边最便宜的小食摊、大碗茶摊,用几文钱换取片刻温暖和饱腹。归家的商贩推着独轮车、挑着空担子的小贩,结束了一天的营生,脸上带着满足或愁容,匆匆往家赶。
身着绸缎皮袍的外地客商--徽商、晋商、浙商,在本地掮客或买办的陪同下,开始寻觅晚餐和娱乐去处。他们的目标或是临河的酒楼,或是烟花巷的堂班。巡街的更夫与差役提着灯笼、敲着梆子的更夫开始准备夜巡;懒散的官差挎着腰刀,在街口晃悠,眼睛盯着可能出现的“孝敬”。
衣衫褴褛的孩童在人群中穿梭嬉闹,或围着卖零食的摊子流连忘返;角落里蜷缩着瑟瑟发抖的乞丐,向路人伸出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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