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话，李承乾只是笑笑，他都把事情办妥了，皇帝还能说什么？
其实，他也不能说皇帝想的就是错的，兄弟阋墙在皇家屡见不鲜，他对李象的信任，在这个时代看怎么都是匪夷所思的。
三月下旬，李世民还在苦苦等着前线捷报，捷报没传过来，却传来了李靖病重的消息。
尽管知道眼下这个时间，距离李靖去世时间还有四年，李世民仍然不敢马虎，领着李承乾前往探病。
惊闻皇帝驾到，李靖从病榻上被人扶起来，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搀扶李靖。
“卫公为我社稷如此，朕见卫公病弱，心为之伤。”
李靖正欲开口谢恩，就听皇帝哭诉：“朕欲早来，太子阻我，以至于耽搁至今。”
李靖笑着给太子解围：“陛下万盛之尊，岂能轻动。老臣只是小毛病，不碍事。”
皇帝权欲重，李承乾在朝政上谨小慎微，尽量不刺激皇帝的三叉神经，不涉及朝政，他说话就比较实在了。
“您出来探病就探病，还喜欢骑马出来，三月风大，您又有头风病，还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
皇帝不在乎自己也就罢了，对李承乾而言，太子死了爹是大好事，但是，皇帝头风病半死不活的时候，折腾的是他，这就很坏了。
“卫公你看，朕做什么他都要管。”
皇帝这是在抱怨李承乾管的多，不过，李靖观察皇帝的脸色以及说话的语气，与其说皇帝在抱怨，不如说在炫耀。
“陛下不点头，太子哪里敢管陛下的闲事儿？”
知道李靖的死期，知道这人不存在司马懿的风险，当君臣之间没有利益争端，李世民也算得上一个莫逆之交。
李世民驱散了侍奉的一众人，只留了李承乾在身边，因李靖病着，怕冷，室内炭盆烧的极旺，君臣二人围着炭盆落座。
李承乾见李靖披着单衣，顺手拉了衣架上的披风过来，给李靖盖在肩头。
“德謇历练有成，朕已经下诏有司，调他回长安。用不了太久的时间，你们父子就可以相聚了。”
李靖连忙起身谢恩，李世民一把将人拦住：“天伦之乐，人之常情，朕岂会夺卫公人情，卫公实在太客气了。”
不过是确定李靖跟自己没什么利益冲突，说得这么情真意切，李承乾心下只觉得唏嘘。
“御医说卫公这是旧疾，要好生休养，朕听了之后，心中很不是滋味。你们都是跟着我平定天下的功臣，如今一个个的都老了。”
皇帝年逾不惑，又有早年在战场上的损伤。同时代的人一个个的都离开了，死亡一步步逼近，皇帝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陛下春秋尚在，臣已经老迈，是臣福薄，无福伺候在陛下左右。”
“卫公，你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话怎么还打官腔？”
这话说的，李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父亲，卫公本就是官腔，说什么？就像您是皇帝，出门一口一个‘朕’，说得都是皇腔。”
李世民白了眼承乾，冷哼一声，对着李靖开始吐槽：“你看看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眼里只有师傅。”
李靖摇头轻笑，他是没听出来皇帝有多恼火，浓浓的得意，他是听出来。
“陛下驾临卫国公府，太子忧心陛下头风，一路随行，可见孝顺。先有侍父母之孝，才有尊师重道之举，陛下的好福气，旁人只能看，求不得。”
李承乾看皇帝一脸得意，心下暗道：别人探病都是给病人提供情绪价值，到了皇帝这里，得病人反过来提供情绪价值，也是绝了。
“承乾这混账不出门，还拦着不让朕出门儿，最后还是朕坚持，才把他也拉出来的。”
李靖笑道：“太子殿下好静不好动，不喜欢出门，也是人之常情。”
“他说卫公病了，需要静养，人来人往，不利于卫公养病，反闹得卫公心烦，说只令御医全力救治就好，等卫公病愈，再来探望。”
李靖深以为然，就差没喊一句“太子圣明”，他现在就是强撑精神，陪着皇帝尬聊，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儿，
“陛下，太子的话病愈不妥，臣觉得，人在病中精神不济，怠慢了客人，倒让人颇为惭愧。”
李靖这话说的委婉，但认同了李承乾的意思，李世民显然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又见李靖脸上满是憔悴之色，疲惫不堪。
李世民又闲扯了两句，正巧卫国公府的仆从送汤药进来，一个脱身的好借口，他赶紧出声告辞。
李靖也不挽留，千恩万谢之后，送了这对父子出门。
上了马车，李世民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卫公是你师傅，可我见你们二人交集也不多，你竟如此了解他。”
李承乾苦笑：“卫公一代军神，平日里不苟言笑，含蓄内敛，臣哪敢说了解他。”
这话李世民就不爱听了，当即反驳：“他是一代军神，那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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