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
陈最闭着眼，他的意识就浮在身体上。
许白那么聪明，在那么难的任务里、面对多乱的世界线都能全身而退，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反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陈最知道——许白到底是傲气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六儿与陈最还有一丝联系，陈最听到了许白的问题。
……他，是想起来了吗？
陈最迫不及待的想要重回身体，却被弹出来。
损耗太多，他暂时回不去了。
许白:【我想看看李云。】
被带到警局的时候，李云垂着眼，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指。
警员该知道的都会从赵明德嘴里知道，叫他们来也只是作证留档。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是她的声音过于颤抖，也或许是警员看在陈最是她朋友的面子上无意隐瞒。
“多亏陈最帮忙，我们总算抓住赵明德把柄了。噢，也多亏你，要不是你带陈最进来，我们这次抓捕也不会那么顺利。按完手印就可以走了，不过不要离开本市，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们会给你打电话。”
李云想：原来他早就知道，陈最早就知道了。
“那——那只鬼……”
“咳。”警员清清嗓子，“赵明德组织非法活动，你们住过的那个别墅，我们搜查过了，搜出来一些东西。”他惋惜的叹口气，想起画布上的漂亮少年，“我们高度怀疑，赵明德杀害了他的养子。好了，你可以先回去，如果需要配合，我会打给你。”
李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道谢，浑噩的坐上了出租车才慢慢回神，“师傅！”她报了个地址。
“你一个女孩子，现在去那个地方？”司机皱起眉头，“太不安全了，而且听说那边出了大事，来了很多警察的，还是别去了！”
李云铁了心要回去看看。
司机将她放在几百米远的地方。
李云一步一步往前走，越走心跳越快，她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再恨那只恶鬼，可小璐的命，又是那只堪称可怜的恶鬼取走的。所有人都说：人间事要一码归一码，可哪有那么容易？
警戒线拉起来，有警员在守着，但没人敢进去。
起初他们也是想把陈最带到医院治疗的，可里面冷风阵阵，终究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六儿：【李云来了。】
李云进来的时候，下意识放轻脚步。
陈最躺在地上毫无动静，但在他身侧，有个半透明的“人”抬起头来。
周遭温度很低。
李云又往前走了两步，听见了个声音，“滚！”
飘飘渺渺的恶鬼呲出獠牙，李云眼睛一眨，视线里突然就闪过抹蓝格子，“陈最怎么了？”
“滚！”
李云看不清楚恶鬼的脸，他身形太淡，身后乱七八糟的画、倒掉的香槟全都透过来，给人堪称荒诞的感觉。
李云呼吸发紧，她终于跟这只恶鬼面对面了。
“小璐是你杀的吧？”
“是我。”恶鬼毫不犹豫的回答，似乎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李云攥住手，“你后悔吗？”
“我只后悔没将你们都杀了！”
恶鬼此时色厉内荏，李云也看出他已经没有杀人的能力，李云又往前走了一步，更近的距离让她得以更清楚的看到恶鬼的脸。
那张脸，跟赵明德画上相差无几。
“赵明德已经被抓了，他会受到法律制裁。你让医生带陈最走吧，他们会给他治疗。”
凭什么？
错的明明是赵明德！自己都没能、没能亲手杀掉他！你怎么还能这样大言不惭的来劝！什么制裁，如果真有报应，就不该叫赵明德逍遥快活这么些年！
赵明德声名鹊起，而自己呢？
浑噩的被困在别墅里，不能见太阳、忍受无边的孤独，这就是公平了吗？
“我不知道你是……受害者，可一切已经铸成，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陈最死吧？”
已经铸成？
已经铸成？！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既往不咎吗？
“那我的命呢！我的命谁来偿！”随着情绪波动，恶鬼身体也开始动荡飘忽，他近乎凄厉的喊出来，想要凝出鬼气让这大言不惭的女人闭嘴。
“那小璐呢！”李云掌心全是冷汗，却不甘示弱，“你害死的那些人呢！他们就不无辜吗！”
“……”
恶鬼一时无语。
它没被这样质问过，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杀掉那些人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前过往，只知道鬼就是要杀人，只知道杀掉的都是罪有应得的“擅自闯入者”。
可是。
可是……
李云说的……
恶鬼一但想起他从前也是个“人”，就会不自觉的用“人”的视角去思考问题。
是非黑白难辨，只区分于站在哪边。
“让陈最去医院。”李云抿起嘴唇，放柔声音，“好不好？”
……
恶鬼缩进黑暗里，看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把陈最抬起来放到担架上。
陈最的意识跟着身体，他回头看一眼，只看到恶鬼蜷缩着身体躲在暗处，几乎与那里完全融成一团。
像是被抛弃了。
心中发恸，喉咙也像是堵住了硬块，陈最心焦气躁，最终咬牙跟着躯壳离去。
【陈最好感度：99】
六儿：【……你没事吧？】
许白：【还有1点。】
六儿：【恶鬼没错，李云也没错。】
许白吸口气：【我知道，我没事。】
六儿贴过来，同他挤在一起。
李云跟着担架出去，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警员给她打来电话，询问陈最的情况。
“医生说问题不大，已经挂上水了，还没醒过来……好，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刺目的白叫人眼睛疼。
李云揉揉脑袋，身上礼服裙已经皱巴巴的难看，脸上的妆也快花了。
经历了太多，这一天简直简直做梦一样不真实。
李云看着陈最苍白的脸，心里那些旖念终于完全散了。
陈最不喜欢她。
陈最不会喜欢她的。
她没办法同陈最在一起。
李云擦了下眼睛，从兜里掏出那枚铃铛，放在脚下踩扁了，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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