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5 坐镇莫州
圣统六十三年惊蛰，莫州城主府的铜炉燃着凝神香。
张铭舒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弧线，沧州的灵田、易州的矿脉、莫州的城墙在青石板上隆起，如蛰伏的卧龙。
与此同时，春风吹绿了焦土，被战火焚毁的城镇已竖起新的木楼，各地收编的俘虏高手和散修营改编的“新兵营”正在城墙下操练，衣袍盔甲上的“燕”字标识在猎猎风中闪着寒芒。
“沧州的灵田修复了七成，”手下的文书整理着各地上报的材料，“但铁矿的开采数量还很缺乏，扩编范家驯兽营需要玄铁打造鞍甲。”
前线退下来许多受伤的将士，也需要及时进行治疗和安置。
张铭舒已经不断从家族之中抽调人手过来帮忙管理了。
而且，各地关键位置的人事安排，都需要等燕天行亲自决断。
前线黑风寨被改为驯兽营的驻地，也需要支援更多建设物资过去。蛮族投降的狼骑兵也需要安置。其中很多都在大战中受了伤，无法继续作战。
燕天行也不放心将他们留在前线，成为不稳定的因素。
如今的【古燕国秘境】之中，已经被分成了四股势力，西边的赵家，南边的燕天行，北方的韩家，以及东北方向的司家旧部。
当初联军攻占秘境之后，分割蛋糕的方式，便决定了今日再次动乱的因果。
得益于张家这些年来，一直在坚持从底层挖掘和培养新人，这一次的迅速扩张，也能够及时补充上足够的基层管理和辅助的人才。
张翕的次子张焉榜，带领数名从齐鲁书院招募而来的同窗，护送着家族运送的物资，抵达赢州城之后，才独自赶过来莫州城拜见祖父张铭舒。
祖孙二人也是多年未见。张焉榜一直在书院求学，如今也是卡在进士境巅峰多年。才在老师的建议下，走出来尝试历练一番。
张翕的三子张焉烨和五子张焉堂也将陆续抵达，而四子张焉钦已经在前线燕天行麾下效力。
如此，张家已经完全绑在燕天行的战车上了。一旦燕天行的计划失败，张家也将彻底退出古燕国秘境，甚至还将损失大量战力，进而影响到外界张家的局势稳定和发展情况。
三日后，赢州来的商队在城门外扬起烟尘。张焉榜的青衫沾着沿途的露水，腰间悬着书院颁发的“进士佩”，玉佩上刻着的“经世济民”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只是简单的拜见了临时城主——祖父张铭舒，然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张铭舒则是不断处理着各种事务。
两侧侍立着两排文书，不断有人持着紧急军令进来插队，而张铭舒则是有条不紊的一件一件处理着。
今年已经七十六岁的张铭舒，精神状态已经极好，在抵达秘境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为燕天行处置后勤事务。但是身居家主之位多年，身上的气势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前线已经传来战报，燕天行已经连续击败几波赵家的反击，彻底站稳脚跟，洗出蔚州的通道，已经彻底打开了。估计战报传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对蔚州发动进攻了。
围点打援的战术安排，已经有效消耗了赵家在蔚州一带布置的兵力，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多更强的援军过来救蔚州的守军了。
张铭舒从不多嘴燕天行的战略战术安排，只是按照他的需求，做好后勤的工作。
看起来还比较稚嫩的张焉榜，确实缺少历练，张铭舒暗中注着他，看到他对于自己很多次的处置，似乎都有不同的意见。
一直到天黑之后，张铭舒才结束了一直的工作，招了招手，带着张焉榜进入后堂用膳，祖孙二人才开始交流起来。
铜灯在案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张铭舒用银箸夹起一块灵米糕，放在张焉榜面前的玉碟里。盘中的“八珍羹”还在冒着热气，食材是从幽州运送过来的千年雪莲与玄鹿肉。
“在书院读《春秋》时，可曾想过‘治世’二字，要沾多少血腥？”张铭舒突然开口，指尖在案上划出秘境的轮廓，“赵家已经占西境数州，靠的是‘血煞阵’以及赵王暗中的支持；而韩家收拢北部残余势力，可惜没有后续的支持，是无法长久的。”
张焉榜的手指摩挲着“进士佩”，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老师说‘民为水，君为舟’，可秘境里的凡人……”
在乱世的兵锋之下，凡人一样艰难度日。
修士的眼中，凡人更加卑微。
“凡人是棋盘上的尘埃。连棋子、小卒都算不上。”张铭舒突然打断他，银箸重重落在案上，震得羹汤泛起涟漪，“燕天行攻蔚州用的‘围点打援’，死的只是赵家修士吗？是涿州的民夫！沿途的商队运的粮草，哪一粒不沾着流民的骨血？”
张焉榜也是从赢州过来的，一路上，沧州、易州、赢州等地的后勤运送物资的队伍，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向着北边的涿州城而去，留在莫州备用的其实并不多。
张焉榜的脸霎时白了。他想起书院里学的“仁义礼智信”，此刻在祖父的话里碎成齑粉。
难怪自己如今被卡住境界，迟迟无法晋升。
“但我们张家跟那些世家大族不一样，从我开始，就一直扎根在底层，我们跟平民一起生活，只不过我们拥有更多的力量，同样我们也肩负着更大的责任。”张铭舒语重心长地说着，“你的姑姑、你的父亲和叔叔他们这一代，我虽然疏于亲自教导，但是他们都很理解我的想法，也一直做得很好。”
他突然抓起张焉榜的手，“你要想明白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无法帮忙做这种选择的。未来在你自己的手中。虽说你们兄弟姐妹十几人，我们身为长辈的，在你们年幼之时，根据你们各自的天赋，以及家族的需要，将你们送去了各地培养。可是，仅此而已。”
“家族无法再多为你们提供更多的资源与支持，同样的，家族也不敢强求你们为家中的事务而做出更多的牺牲。”
张铭舒从来不拿人性的问题来考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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