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全也下了马车，让其他的妇孺上他那辆，他和车夫坐一起。
“姥姥，你们不是往北边逃荒去了吗？”
王杏儿以为那日一别，再难遇见姥姥了。
没成想，今日在城外遇到，再看姥姥和几个表弟表妹瘦骨嶙峋的模样，是遇上了什么事？
黄桂花只觉得命苦，几年前洪灾逃荒，听说北边开荒三年不用交田税，他们行走了四五月才到北边。
安定下来之后，大家伙都勤勤恳恳的开荒，本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过起来，谁想到，那地方开荒种地，种出来的粮食都不够一家子勒紧裤腰带吃的。
想着毕竟是刚开垦的荒地，养一养土壤就好，结果他们咬牙坚持了三年，种出来的粮食还是不够一家子吃，眼看又要交田税了，这不是逼着她们去死吗？
走投无路之下，有人出主意前往洛城。
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又举家搬迁。
黄桂花老泪纵横的诉说着这些年的苦。
王杏儿轻轻的拍着姥姥的手背安抚。
一别多年，姥姥瞧着苍老了太多。
“杏儿，多谢你刚刚给的糕点。”
黄桂花抹着眼泪，也在心中感激杏儿没有心生嫌弃，还肯和她相认。
“姥姥，还这般客气。”
王杏儿一路和姥姥闲聊，马车很快就进了洛城。
黄桂花等人下了马车站在大院门口很是拘谨。
真是大户人家的院子。
“姥姥，走吧。”
王杏儿虚扶着姥姥进院子。
张大全带着其他人进入院中，吩咐丫鬟去多烧些热水。
因着新岁，院中的每个屋子都已打扫干净，倒是可以直接歇息。
“杏儿，怎得不见你阿爹阿娘？”
黄桂花男人王永年沐浴更衣以后在正厅随意坐下。
来了许久，也未曾见到顾家人。
“姥爷，阿爹死了，阿娘不知所踪。”
王杏儿脸上带着忧愁。
“秀秀不知所踪？这是怎么回事？”
黄桂花牵着孙子孙女进入正厅。
“姥姥...”
王杏儿并没有说实情，只是随意找了当年逃荒走散为借口。
“哎呦，哎呦，这可不好找回来了。”
黄桂花听得眼泪直掉。
“小姐，可以用膳了。”
张大全让厨房备了些菜先垫垫肚子。
“行，姥爷，姥姥，先用膳。”
王杏儿安排姥爷一家子坐正厅用膳，还有几个同行的王家村人在偏房用膳。
“杏儿不必如此破费的。”
黄桂花望着那一桌她从未见过的吃食，搬迁至洛城她们行走了也有三四个月，一路上能吃的什么都吃过。
看着这些吃食已经两眼放光。
几个年纪小的已经在流口水了。
“姥姥，用膳。”
王杏儿笑了笑，替姥姥夹了一筷子菜，她已经吩咐下去，晚膳多做些菜，就当是新岁了。
其他人都忍不住动筷子，狼吞虎咽的用饭。
用完膳就让他们回房歇息，毕竟赶了几月的路。
王杏儿也回了房，她在心中思量该如何帮扶姥姥一家。
她念着姥姥当年的恩情，但没想过要养着姥姥一大家子。
此时的厢房内。
王永年愁眉不展。
“老头子，你可瞧见了这院子，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进这么大的院子。”
黄桂花感觉身上很疲惫，但闭眼又睡不着。
“老婆子，杏儿说是这些年都在行商，不如，你去问问，借些银钱？”
王永年只担心一家子以后的生计。
“借银钱？”
黄桂花一愣。
“可不，借些银钱，找个营生。”王永年心想，也不多借，借个三五两就行。
“老头子，你真老糊涂了？一辈子都是下地干活的，你会做什么营生？”
“你别看杏儿现在有丫鬟伺候，有大院子住着，前些年肯定是吃了不少苦的。
你可别眼热杏儿挣了银钱，你也想学着杏儿做商人。”
黄桂花有一瞬间的心动，但很快清醒了，他们哪会做什么营生？
“那怎么的？再去种地？种了一辈子的地，孙子都快饿死了。”
王永年低声嘶吼。
“那你说，你会什么营生？别到时候做了赔钱买卖，把我们卖了都还不起。”
黄桂花想到路上若不是杏儿的糕点救了小孙子一命...她的乖孙就...
“不如，我们厚着脸皮让杏儿把我们买了？哪怕是做奴才，只要给口饭吃活着就行？”
黄桂花几次注意到院中的丫鬟小厮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
他们种地一辈子都买不起。
杏儿虽喊她一声‘姥姥’，可她又不是真的亲姥姥，难道还能赖着不走？
可出了院子，他们又身无分文。
“这...”
王永年被老婆子的话惊的说不出话。
要卖身为奴？
那可是贱籍啊。
“老头子，我觉得此法甚好。”
黄桂花直接起身在房中踱步。
就凭杏儿的样貌，以后所嫁之人定也不凡，她们哪怕是做奴才，也比回去种地强。
经过这两次逃荒，黄桂花真是怕了，再来一次，她的老骨头可吃不消。
她不想再挨饿受冻，活了大半半辈子，什么都看开了。
“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买我们做甚？”
王永年还是不想儿子孙子沦为奴仆。
他不会营生，那便让两个儿子去城中找活计，总不会饿死。
但还是得先借银钱应急。
两人互相望着沉默了。
此时其他的偏房也都在担忧着接下来怎么过活。
“相公，原来行商这么挣钱？”
老大媳妇抱着儿子轻声说道。
“亏得倾家荡产的也不少。”
柱子手枕着脑袋。
柱子媳妇用力的捏着自家男人的腰身。
“...这院子里的丫鬟穿的多体面，白嫩的不像话。”
柱子媳妇酸溜溜的看着自己黝黑的皮肤。
“嘶，小厮也穿的好，个个身强体壮的。”
柱子还真不曾注意到丫鬟。
柱子媳妇偏过头偷笑，心里美滋滋的，相公心里是有她的。
“那桌上的吃食，我真是恨不得把盘子都吞下去。”
柱子媳妇想到那味道便舔了舔嘴唇。
可都是精细粮啊。
柱子翻了个身，不再和婆娘说话，他感觉又饿了。
类似的对话也出现在虎子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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